我,班主任,被迫营业(66)
秦添过了那道坎?这可不行,还没把她往药学上带呢。
高松然欣慰点头:“不错不错,把生物学好了,再学点药理学,你知道下一步就可以做什么?”
秦添:?
“跟我去炼丹吧!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结合现代医学的药理,哪个神仙吃了不说好?”
好你个高老道,还玩真的!说这么多,就为了玩个梗?
下一节课正好是生物,高松然隐晦地点拨了秦添一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不明白也不要紧,三中会组织好几次社会实践,到时候带着孩子们去制药厂参观一下,也许就能把秦添的兴趣和潜能激发出来了呢。
高一年级生物组人手有限,卷子没改完,余老师只能先讲新课。
“我们经常听到的DNA、RNA这些名词,本质上都是核酸。而DNA当中能发挥遗传效应的片段,我们管它叫基因……”
老太太一开口,田潼曦就犯困。
赵华枫象征性地揪了几下她的耳朵,还是随她去了。
总不能当真掀天灵盖吧?
从农科院退休之前,余老师在植物育种方向深耕三十多年,是这方面的专家。说到她擅长的领域,余老师就开始发散了。
“我们当年可没有基因测序技术,只能靠反复实验、观察来研究,并推断遗传性状规律……”
举了好几个DNA技术在农业育种方面的运用实例,余老师失望地发现,就连班里唯一上竞赛班的秦添,都听得有些乏味了。
她轻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是自己年纪大了,和孩子们有代沟了,还是自己说的内容真的无法勾起他们的一丝兴趣呢?
“好了,我又讲植物育种了。大家可能觉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DNA技术可以运用的范畴还很广,比如尖端医药行业。这可是造福全人类的大好事啊!前几年,我们农科院有个研究员患了癌症。才37岁的小伙子,每天骑车上下班,不抽烟不喝酒,生活很健康吧?结果,查出来就是三期,都开始淋巴转移了。”
十几岁的孩子,多数尚未体味过与至亲之人永别的悲痛,却对生死的话题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心。
不少听植物育种快睡着的同学,此时反而抬起头来看着余老师。
“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几轮放疗又是几轮化疗,人受了不少罪,却只能勉强维持现状,但怎么都无法消除癌细胞。前年,一家国际知名药厂招募一期试药志愿者,他给选进去了,试用了一种靶向药。这个词同学们或许听过吧?靶向药的作用原理,也和我们今天课上说的DNA有关。有同学知道吗?”
之前抬头听故事的同学,见老师提问,又纷纷把头埋起来,假装神游。
余老师也不生气,继续说:“他服用的靶向药,瞄准的就是癌细胞里基因突变的片段,干扰癌细胞DNA的复制和繁殖,就像高精度导弹一样……总之,一年不到,这个研究员体内癌细胞全部死亡,他又恢复了健康!”
故事说到这儿,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好歹拽回来几个听课的,余老师对自己讲的故事感到满意。
转眼,却见第二排有个女生眼睛一红,扑簌簌落下泪来。
第55章
余老师看向这个女生。有些疑惑,也有些尴尬。
疑惑,是因为不知她怎么在课上哭了;
尴尬,是因为余老师不记得她的名字。
“怎么了?”余老师凑到女生耳边,小声问,“你肚子不舒服吗?”
不问还好,一问,女生的眼泪又像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嘴唇发抖,努力不哭出声。
余老师转向她的同桌。好在余老师记得她同桌的名字:华薇,10班的团支书。
“华薇同学,你带她去趟洗手间吧?”余老师依然放低声音,对华薇道。
华薇却摇摇头,抿了抿嘴,这才犹豫开口:“老师,她不是身体不舒服……”
看出华薇是知情人,但不想将事因公之于众。余老师没逼她,只用下巴指了指教室前方盥洗室的方向。
华薇意会,将同桌搀起来,一起走进盥洗室,轻轻掩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女生抽泣的声音,夹杂着华薇的只言片语,却没人听得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心知那女生有心事,余老师不想让全班都关注她,便继续讲起课来。
“核酸的基本结构单位是核苷酸。来,靳文蕾同学,你帮我在书里找找,核苷酸由哪五种化学元素组成?”
靳文蕾利落地捧着书站起来,却不知道该在书本哪个角落找答案。
后排的化学课代表刘二明迫不及待。靳文蕾还在一目十行呢,他就大声插嘴:“碳氢氧氮磷!”
“刘二明,给你能的,给我上黑板来。生物细胞里总共有20种氨基酸,你能写出几种的化学式啊?”
余老师佯怒,敲了敲靳文蕾的桌子,示意她坐下。
但余老师心里却挺高兴。唉,要是所有学生都像刘二明这么积极就好了!
“生物细胞里的四种有机大分子我们都讲过了。刘二明同学在台上写化学式,大家也别闲着,把第22页的习题做一做,一会儿我来讲!”
华薇和同桌依然在盥洗室里。
同桌哭得有些岔气,身体一抽一抽的。
华薇轻抚她后背,给她递过纸巾。她知道同桌为什么突然流泪,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哭泣的女生名叫吕鸥冉。
原本,她和班里大部分同学一样,生于一个小康家庭,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
从小衣食无忧,受尽宠爱,甚至养成了些许刁蛮的性子。
九岁生日那天,父母以临时加班为名,推掉了许诺她的生日大餐,惹得她很不高兴。
父母在桌上留了饭和字条,放微波炉里叮一下就行。但吕鸥冉生气了,没有吃饭,赌气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晚上十点多,父母才匆匆到家。又累又饿的吕鸥冉,在半梦半醒间被妈妈抱上了床。
陷入梦乡的前一秒,她隐约听见妈妈低语,“宝贝,对不起,生日快乐”。
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吕鸥冉当然看不见爸爸阴郁的脸色,和妈妈脸上的尚未擦干的泪痕,也听不见妈妈祝她生日快乐时,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
第二天,父母买来生日蛋糕,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为她补过九岁生日。
那天晚上,吕鸥冉依然没有消气,对着父母大爆发:“连我期待了这么久的生日都能忘掉,你们根本不爱我吧!连我在学校最讨厌的死对头杨菲都记得我生日!以后的生日,再也不跟你们一起过了!”
“宝贝,对不起。明年一定给你过一个最难忘的生日。”
说完,吕鸥冉爸爸看向远方,眼神迷离。
吕鸥冉妈妈嘴唇颤动一下,欲言又止。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吕鸥冉想,她一定要收回这一席话。
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口。
想都不要想。
确诊时已是晚期,病程进展又很快。半年前还在单位运动会生龙活虎、为了赶截止日殚精竭虑;半年后,一头黑发荡然无存,人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一米八的大汉,到了最后,体重不足八十斤。又过了几天,变成几斤重的盒子。
去年爸爸许下的诺言,从某种意义上实现了。
吕鸥冉的十岁生日,的确刻骨铭心,最为难忘。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没有爸爸的生日。
“老师说的那个人,也是37岁查出来的病……”
“要是科技可以快点发展,那种药是不是就能早几年出来了……”
“我好想他。”
吕鸥冉蹲在墙边悲咽,每个字都从颤抖不已的唇间落下,像滴在地上的泪水,碎成一片又一片。
下课铃响。吕鸥冉一慌,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麻木,不听使唤。
一旁的华薇连忙扶住她,柔声低语:“想哭就哭,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