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主任,被迫营业(59)
和她一起兼//职的同事,最小的也是高中毕业。一个扮玩偶的同事小姐姐听说她考上了三中,暑假却还要干这么辛苦的工作,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同事以为她是因为家境贫困,才被迫出来打工的。
人嘛,切忌交浅言深,秦添也不多解释,只好在人前维持着一个贫困生的人设。
大概是因为秦添内心深处觉得,家里穷不丢人,拥有一对重男轻女到离谱的父母才丢人。
别的同学都有满满一夏天的美好记忆,秦添却只有闷热、疲惫、酸痛。
她把大作文放到最后再写,怕委屈的情绪一旦调动起来,就止不住了,会影响到其它题目的发挥。
憋着一口气,秦添努力完成每一道选择、填空、阅读理解。
写着写着,初见作文题时的委屈情绪慢慢消减,占据心头的,变成了课堂上高松然好听的英文发音、辅助记忆的口诀……
还有他当班主任第一天,对自己那句终生难忘的教诲:
“让你今日的愤怒和委屈,成为你披荆斩棘的利剑吧。”
想到这儿,秦添好像也不那么难过了。
她的暑假过得的确不开心,但没有这番让人匪夷所思的经历,她也无法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摆脱原生家庭,掌控自己的人生。
许多人二三十岁了,依然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被什么驱动着前行;能在16岁的年纪有这样的觉悟,秦添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这么想着,好像暑假吃过的苦也不那么苦了。
她将暑假打工的经历,和刚才的心路历程,包括对父母的怨怼,悉数写下。
不知道,如果正好随机到高老师之外的老师改卷,会对她这番吐槽作何看法呢?
周四下午连带周五一整天,段考告一段落。
来到教室里监督值日生打扫卫生的高松然,发现受了伤的朱家荣正悠闲地吹着口哨,背上包离开学校。
看他的脚步已经轻快了许多,虽然还不敢大步快走,却比之前恢复了不少。
第49章
朱家荣已经出门,高松然便没有拦住他。
下周一,一定要好好问问朱家荣,是不是在医生那儿学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摸骨按摩技艺。
周日,高松然留在学校改卷子,何珊燕妈妈来了个电话。
“高老师,真的太感谢你了!”
以为何珊燕妈妈感谢自己帮女儿补报了机器人社团的名,高松然欣然道:“这有什么?燕子对机器人产生了兴趣,那就让她试试呗。说不定她就是这方面的天才呢!”
电话那头,何珊燕妈妈一愣。
社团报名?女儿不是获得学校特批的豁免权,可以不用上社团了吗?报名社团这事本来就又差点引发冲突,何珊燕回家也没和家人说。
不过,听高老师的意思,好像何珊燕对机器人有兴趣,所以老师帮她报了社团?
在年过四十的何妈妈眼里,高松然二十出头,还是个大孩子呢,不仅要照管40人的班级,还能分出额外的精力来关心自家有问题的女儿。
真是个好老师啊!
何妈妈反应很快:“高老师,这一点,我也要感谢你。不过,今天我打电话来,主要想说另一件事。也麻烦高老师转达一下我对班上曹毅同学的感谢……”
高松然这才想起,前些日子拜托过曹毅和他家里说说,让何爸爸去曹家的食品厂上班,免得每天去县城反复奔波。
结果曹毅当场应允,说自己就能做这个主,根本不需要通报家里。
高松然征询了何家的意见后,曹毅直接把何爸爸的联系方式给了自家食品厂的人事部门。
收入和县城食品厂差不多,还省去了每天三小时的通勤,何爸爸自是欣然前往。
听说厂里少爷要在生产线上塞一个有经验的工人,生产组长也挺高兴。
流水线上的工作重复性极高,年轻人坐不住——因是食品厂的缘故,只是枯燥,却非无味。前两天,产品包装线上刚辞职了一个小年轻,少爷找来的这个人正好可以顶上。
在调料包包装线上岗第一天,生产组织就发现,这位姓何的中年雇工对待工作极其认真负责。
明明是个有经验的熟练工,也不以熟练工自居,每一次调节封口机都不敢懈怠分毫,下手准确无误。
县食品厂算半个国企,稳定是稳定,可一年到头就那点死工资,管理模式也相对僵化。
何爸爸是个老实温吞的性子。从进厂起,上头安排什么工作就干什么,不去和同事比较工作质量,更不懂得讨好领导。
在县食品厂那样的环境里,不会自我表功,就永远得不到机会。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也没见人表彰过他。
曹家的厂子就不一样了。民企竞争如千人过独木桥,更注重效益,何爸爸这类工作能力极强的工人,很容易得到关注、重用。
这么勤奋的高级熟练工不多见,再加上这是少爷推荐来的人,厂里很快决定,在老何试用期结束后,就给他上调一部分工资。
效率这么高的熟练工,可得留住!
“换了工作单位,收入不降反增,老何可高兴了。而且,上早班,下午他就能去学校接孩子、做饭;上晚班,一大早他也能帮我搭把手,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我一个人从早到晚什么都忙,家里鸡飞狗跳的。晚上,老何陪孩子做作业,我也终于可以一个人出去散散步,或者找朋友逛逛街了!”
“那可太好了!你们做父母的保持良好心态,才能更好地帮助孩子嘛。”高松然也为这个家庭的变化感到欣喜。
又客套了几句,高松然挂掉电话,转头就收到一条系统提示。
【在宿主的引导下,学生[朱家荣]摆脱对未来的迷惘,获得春雨点50点,“天眼”一次。“天眼”限1小时内使用,过期无效。】
朱家荣?难不成他去见了两次医生,就真的走上了正骨手法这条道路?
高松然恨不得立即给朱家荣打电话问个明白,但他知道,当下还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免费天眼必须一小时内用掉,否则就浪费了。
可问题在于,段考结束,大多数住校生都趁这个轻松的周末回家休息了,限时天眼给谁用呀?
办公室另一边,两个来自1班的学生,正和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讨论问题。
这两人高松然认识,是从省内别的城市考入三中的孩子,家境贫寒但成绩优异。周末两天时间,他们选择留校学习不回家也正常。
恰好1班数学老师这周末留校值班,两人便和老师讨论起了题目。
高松然心念一转。虽然这事儿放在10班同学身上可能性很小,但说不定10班也有住校生留校……学习呢?
比如王宇。虽然他是运夏市本地人,但他家里是开小超市的,一楼是店面,二楼自家住。环境嘈杂,不适合学习。
也许他也像前几个周末一样,留校看书了呢?
于是,高松然起身,便往教室走去。
要是王宇在班,就直接开天眼。要是他不在班,就给宿管老师打个电话,借“谈心”的机会,也开个天眼。
走到半路,高松然又看见了校园里的几棵参天古树。
这些树的历史,还要追溯到晚清时期。一位年迈的地方官致仕还乡,用多年来微薄的积蓄,在家乡创建了“榕月书院”,教授本地学童读书习字,以及为人的道理。
八年后,老人过世,国朝也日渐衰微。老人培养的孩童放弃了孔孟之道,纷纷投笔从戎,走上了救亡图存的道路。
书院无以为继,由此废弛,但受老人启蒙的十个学生感念师恩,便筹钱在此种下十棵榕树。
他们相约,待到国难解除,定要再回树下聚首,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谈笑风生。
时移世易,十棵榕树在战火中饱受摧残,仅存半数。
当年在树下相约再见的十位青年才俊,只有两人活到了解放日。无数荣誉奖章加身,也落下了一身的伤病。
剩下八人中,半数征战疆场,马革裹尸而还;两人在动乱期间病逝;一人为了保护潜伏的战友,主动被逮捕,牺牲在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