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主任,被迫营业(212)
有一个这么酷的妈妈,在多数青少年看来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可高松然从没有听王笛炫耀过。王笛对自己的自己的母亲鲜少提及,若没有柳莉佳这个外人提一嘴,高松然还根本想不起来她们的母女关系有多么怪异。
在平时的学习生活中,王笛妈妈也很少主动打电话给高松然,过问孩子的学习情况。和一般家长在孩子成长中的关心程度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放学后,柳莉佳才和高松然回了个电话。大意是说,柳莉佳总觉得王笛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音乐老师,或者能为自己带来音乐人脉的业内大佬,而是……时常用女儿对母亲撒娇的口吻与柳莉佳说话。
年轻时,柳莉佳一心扑在事业上。到了四十出头的年纪想要孩子,却发现身体诸多条件已经不允许了。于是,柳莉佳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被人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的感觉。
王笛对她撒娇,实话说,柳莉佳还是挺受用的。
可是,最初的欣喜过去,柳莉佳又开始担心了:王笛这个孩子,是不是小时候受过某种创伤,才会像缺乏母爱一样依赖着她?
柳莉佳不方便直接问王笛或者她妈妈,只好打电话给她的班主任老师求助。
高松然听着柳莉佳的担忧,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忧虑。
面对柳莉佳的问题,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笛母亲的情况,属于她的个人隐私。说实话,当初高诗静主动向他透底时,高松然听着,就有些探听他人隐私的负罪感。
高诗静对他传播的,不是已经证实的消息,当个八卦听听也就够了。高松然不可能再向柳莉佳继续传播这些三手信息。
于是,他告诉柳莉佳:“柳老师,如果王笛的一些行为对您造成了困扰,您可以告诉我,我会找时间和王笛还有王笛母亲本人聊聊的。”
柳莉佳连忙解释:“哦,没有没有,我只是担心孩子,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这才和您报备一下。我和她相处时间并不长,给她介绍了一位优秀的架子鼓老师,我每周打个电话关心一下而已。”
别人的母女关系是家事,高松然一直告诫自己,手不能伸得太长。不过,王笛某些缺乏母爱的举动,已经让柳莉佳都感到别扭了。
即使柳莉佳内心有些享受孩子对她如母亲般的依赖,但高松然不知道柳莉佳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且,柳莉佳喜欢这种感觉,不代表王笛今后的人生路上遇见的每一个年龄能当她妈妈的女性都会这么想。
高松然想到,许多事情都是源自于误会。而误会,又时常来源于自以为是的拒绝沟通。他不会主动干涉王笛和母亲的相处,但作为班主任,他还是可以鼓励双方搭建沟通的桥梁——这样,也不算手伸太长,干涉人家家事。
给王笛妈妈发了条短信,表示王笛跟着乐坛大佬学习已经一个多月了,想和孩子妈妈沟通一下,对孩子未来发展的想法。
很快,王笛妈妈回了短信:“可以,小高老师方便的话,我们电话沟通?”
电话接通。高松然先是在电话里对王笛近来的表现做了一番褒奖,尤其表扬了她在艺术节期间承担的重大责任。
“可以说,咱们10班《猴山圆舞曲》最终拿到一等奖,还在三中校园内成为了经久不衰的话题,王笛这个音乐课代表立下头等功!”
王笛妈妈好像没有受到太大的触动,只是很客套地回话说:“谢谢高老师了,有了您的指导、在生活学习中对孩子的帮助,王笛才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也谢谢您将他推荐到现在那位音乐老师那里,王笛学架子鼓学得很开心。”
王妈妈指的音乐老师,和高松然没什么关系,而是柳莉佳在运夏市的一位熟人。
那位于老师,是改革开放以来华国最早接触西方摇滚乐的前辈之一。年轻时也组过自己的乐团,后来,乐队成员分道扬镳,于老师又因为年轻时抽烟喝酒、生活习惯糟糕,身体垮了下来,无法支撑他继续演出活动了。
于是,他回到了家乡运夏市,以教音乐为生。
外行人,包括不少孩子家长都知道,这个于老师教吉他颇有一套。但只有柳莉佳这样的内行才清楚,于老师最擅长的不是吉他,而是架子鼓。
就这样,发现王笛喜欢敲鼓,柳莉佳便把王笛推荐到了于老师那里。
“哎呀,王笛妈妈,您这说的哪里话?王笛能跟现在这位于老师学架子鼓,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在艺术节表现出众。特长的竹笛,征服了全场观众;业余爱好学的架子鼓,又那么出彩,这才赢得了,被三中邀请来的音乐界前辈的赏识,进而引荐给这位于老师的。”高松然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电话那头,王妈妈听起来很惊讶:“什么音乐界前辈?三中邀请来的?”
高松然猜测,这其中有关柳莉佳的弯弯绕,王笛可能都没和她妈妈细说过。每个星期去于老师那里练习敲鼓、每个晚上放学后订一间音乐教室,使用三中的架子鼓练习,王笛可能都会对母亲推说,这是高老师的人脉。
想到这儿,高松然苦笑一声。幸好王笛妈妈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她敲鼓,否则自己不得莫名其妙背上一口黑锅嘛。
高松然略带诧异地问:“哎,孩子回家没和您说吗?著名音乐制作人柳莉佳呀!”
为了不让王妈妈显得太难堪,有一种“你怎么对女儿一点不了解”的样子,高松然又连忙替她找补:“哦,当然,帮王笛和这位前辈联系都是通过我间接进行的,可能孩子不太清楚,以为架子鼓老师也是我给她介绍的吧。嗨,我就一新手老师,没那么多人脉。”
高松然自嘲一声,希望王妈妈不要感到尴尬。不过王妈妈非常坦诚,这让高松然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有没有为此尴尬过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呢?
“高老师,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家孩子很少和我说学校里的事。不过,这也不能怪孩子。是我的错。”
错?难道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王笛和她妈妈之间的沟通出了什么问题吗?高松然心中暗道。
“高老师,关于我和孩子相处的一些心里话,我一直想找人说,可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倾诉。想来想去,也只有您这个班主任比较合适了。您关心孩子,又和我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如果您有几分钟,听听我的经历的话。”
家长愿意主动对自己敞开心扉,尤其是谈及家长和孩子之间微妙关系的话题,高松然怎么可能拒绝?也许这一番畅聊,就能让高松然明白王笛和母亲之间关系问题的症结所在?
“王笛很快就要过16岁生日了。而我呢,刚刚过了34岁生日。”王妈妈顿了顿,似乎期待着高松然的反应。
高松然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惊讶之情。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道消息中已经听说了王笛母亲的一些过往,并不真的为此感到惊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王笛母亲的尊重。
他只淡淡地说:“在家长会上见到您,就感觉您很年轻。就算年龄上去了,还是特立独行——也很酷啊。”
王妈妈轻声笑道:“小高老师,你嘴真甜。唉,事情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也不太懂事……”
王妈妈接下来讲述的,和高松然听到了八卦大差不离:花季少女年轻不懂事,早早生下孩子。随后与男友感情破裂,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独自抚养孩子长大。
这个故事的一些细节,却和高松然听说的略有差异。王笛的父母是同一个小镇上的青梅竹马不假,但双方的亲人都反对这段关系。
说好听点,两人都没考上高中,一起外出打工;说难听点,实际上是私奔了。
“我家在当地属于大户。明成祖朱棣把那片地分给了我家的祖上,我们王家就在那村子里扎下根来,一直繁衍生息,也看着家乡规模越来越大,从一个村子变成了小镇。孩子爸爸一家人,却是我们镇上的二代移民。我们上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我家人从来没同意过。不光我家不同意,他家也不同意。他没考上高中,他家里人非说是我们早恋,是我耽误了他。两边都逼着我们分开。那会儿,我们也是年轻,胆子大,行动力强。约好了时间,拿了家里的几百块钱,就坐火车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