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穿书](95)
裴溪亭一把拽住起身求情的步素影,仍旧笑着,“羞耻与富贵比起来,算什么呢?何况夫人何必着急,来日我若攀龙附凤成了,不是连带着咱们裴家鸡犬升天吗?只是不知在夫人心中,裴家和汪家孰轻孰重?”
裴彦是个读书人,听不得这样直白的话,闻言拧眉呵斥道:“溪亭,莫要胡说。”
“父亲休怒。”裴溪亭看了眼汪氏,又对裴彦笑了笑,“儿子只是怕夫人被娘家哄骗,为着汪家的利益坏了咱们裴家的兴旺前程。”
汪氏前些天见了母亲,自然也听说了父亲如今在大寺的尴尬处境,而彼时母亲就和她说了这桩婚事。几日思索下来,两家亲上加亲的确是好,汪家姑娘嫁入裴家后自有她照顾,以后她老了也能有个贴心的依傍,更重要的是裴溪亭的正妻孩子都留着汪氏的血,以后就不可能和汪家断了往来,必得荣辱与共。
汪氏确有私心,闻言有些心虚,见这孽障还敢挑拨自己与老爷,不由得恼羞成怒,呵道:“顶嘴胡言,不敬尊长,来人,按住三少爷,行家法!”
“我看谁敢!”裴溪亭侧目而视,几个小厮登时停下脚步,竟不敢再向前。
汪氏见状道:“裴溪亭,你要忤逆不孝吗!”
“不敢。”裴溪亭说,“只是敢问夫人,溪亭错在何处?是错在说了真话,害得夫人尴尬心虚了?那可真是对不住,溪亭毕竟姓裴,还是要为裴家着想。”
裴彦闻言看向汪氏,说:“夫人,说就是了,何必动用家法?若是让笼鹤司的同僚看见了,岂不丢人?”
“老爷,他才做个文书就这般忤逆,来日若真的升官发达,还会将咱们放在眼中吗?恐怕早就忘了本了!”汪氏见裴彦目光松动,又语重心长地说,“在府中有差错没什么,若是任他狂妄,在外头犯了事,届时连累裴家,就晚了!”
这句话是说到了裴彦心里。
裴彦自知这些年冷淡了步素影,也并不关心裴溪亭,母子俩心中是否有怨言?如今裴溪亭自奔前程,性子还与从前截然不同,恐怕是越来越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了。且他为官半身,愈发谨小慎微,最怕在外得罪谁,犯了错。
见裴彦沉默了下去,汪氏冷笑一声,转头勒令小厮拿住裴溪亭,行使家法。
见老爷默允,小厮们再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纷纷上前锁拿裴溪亭。裴溪亭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抓起步素影的茶杯砸在最前方的小厮头上,转头就要向外走,却被两个小厮冲上来抱住腰,一时挣脱不开。
“要反了天了!”汪氏指着裴溪亭,“直接打!让他跪下认错!”
小厮闻言挥起藤条朝裴溪亭的后背抽去,裴溪亭躲闪不及,挨了一下,随后步素影已经冲了上去,以背相抵,替他挡了两下。
藤条有半个手腕粗细,用红绸绑在一起,结结实实地抽下来,十足的疼,步素影闷哼了一声,却仍然抱着裴溪亭。她不仅挡着裴溪亭,还要把人抢回来,伸出纤细的手腕去推搡抓着裴溪亭的小厮,见推不动,她竟不管不顾张口就咬住了小厮的手腕。
裴彦惊得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发髻松散、状若疯魔的步素影。
“你、你们……”汪氏也被惊着了,厉声道,“把步氏拿下!”
“咚!”裴溪亭一头撞上其中一个小厮的头,撞得人连连后退,他也跟着后退了几步,带动剩下的小厮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双耳嗡鸣,裴溪亭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上前抓住朝自己冲过来的白影,把人挡到身后。他反手抄起一旁的椅子,猛地向前砸去,小厮们惊呼着退后,他竟又抄起小茶几,转身扔向汪氏和裴彦间的长几。
长几摇摇晃晃,最终“砰”地往前倒下了。
裴彦是读书人,汪氏也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识过这样横冲直撞、有什么扔什么的打法,一时俱都心惊地愣在原地。
一片寂静凌乱,裴溪亭抬腿踩在脚边的长几上,拔出靴掖中的匕首,目光冰冷,“来啊。”
第52章 良药 小裴脑壳痛。
“你还敢杀人不成?”汪氏惊惧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来人,把这个孽障按住了!”
门外的管家回过神来,就要冲出去叫护院来, 却听见院子外响起一声冷喝:
“够了!”裴锦堂匆匆赶来,看了眼一片狼藉的花厅,沉声说, “母亲, 您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汪氏呵斥道:“你也要违逆爹娘吗!”
“儿子不敢, 但家里动刀动棍的, 儿子总要来看看。”裴锦堂说, “父亲母亲想给溪亭说亲,好好商议就是了,何必强求呢?”
汪氏怒极反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听也得听, 不听也得听!”
“……溪亭是人, 不是你们结亲攀附的工具。”裴锦堂嘴唇嗫嚅,很轻地说, “清禾是人,不是你们结亲攀附的工具。”
大院子里没有秘密,裴锦堂一出来,只消逮着人一问就知道了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他看着裴彦和汪氏,说:“梅小侯爷风流, 今日他纳清禾,明日便会将清禾抛之脑后,你们以为结上这门亲事就可以和梅家搭上桥吗?怕是不过几日, 人家就会忘了自己要了裴家的女儿。”
裴清禾没有养在汪氏膝下,汪氏自然没有感情,裴锦堂便看向裴彦,“咱们裴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父亲竟然连一分慈爱都吝啬,点点头便将人推入火坑?”
步素影才知道还有这桩事,闻言忍不住看了眼裴彦,那张脸青白交加,似乎是被戳中了心肺。她突然想起清禾刚出生的时候,裴彦抱着这个小女儿满脸慈爱,说咱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要仔细娇养着,未来也要选个好婆家,一辈子富贵安乐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裴彦什么都忘了。
裴溪亭没有忽视步素影脸上的哀痛,不禁伸手握住她纤瘦的肩头。步素影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无声地安抚他。
裴彦沉默以对,汪氏怒不可遏:“你这是在指责父亲母亲吗?”
“父母不慈,何以求子孝?”
裴锦堂话音落地,汪氏倒退两步,坐回了椅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裴锦堂没有再看他们,转头对裴溪亭说:“走吧。”
“谁都不许走。”汪氏说,“裴锦堂,裴溪亭,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裴锦堂腮帮一紧,正要说话,一个小厮匆匆跑进花厅,说:“老爷夫人,笼鹤司来人了,说请裴文书立刻返回衙门!”
他话音落地,一个劲装修长的年轻男人快步进入众人视线,他腰后别着横刀,气质凛冽,一路走来竟无人敢拦。
来人先看了眼裴溪亭,确认他没出大事,这才向裴彦捧手,说:“不请自来,还望裴少卿勿怪。”
裴彦哪里敢怪,只是还未说话,就听汪氏说:“笼鹤司权势压人,却也没有擅闯别家府邸的道。”
裴彦眼皮一跳,正要呵斥汪氏,来人便笑了笑,说:“衙门有要紧差事,却寻不到裴文书,我只得专程跑一趟来请。我司在紧要时刻可以凭令牌直行入宫觐见太子殿下,更遑论裴府?‘擅闯’二字,倒是说不上。”
汪氏压着怒气,说:“笼鹤司厉害,可这是我裴家的家务事。”
“笼鹤司不束亲族,裴文书既然入了笼鹤司,便先是笼鹤司的人,才是裴家的人。若我司不管,裴文书自然可由裴家教诲,可我司要管,便请裴家……”来人微顿,随手握住刀柄,“退一步。”
裴彦生怕汪氏再说什么,笼鹤司的人都是虎狼,连忙抢先说:“溪亭,还不回去办差!”
裴溪亭没搭他,颔首向裴锦堂道谢,扶着步素影转身要走。
“步氏不许走,她是裴家的妾。”
裴溪亭猛地转头,眼中的戾气慑得汪氏心里一跳,却微微扬头看着他,冷漠地说:“步氏为裴家良妾,主家虽不得买卖,但有文书为约,不得违抗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