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穿书](100)
“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裴文书的近身随从。”来内侍笑眯眯地说。
元方莫名其妙,这时俞梢云走了出来。
俞梢云到车前看了一眼裴溪亭的脸色,倾身伸手替裴溪亭把了下脉,没有什么大问题,才收回手轻轻把车门关上,说:“无妨,等裴文书醒了再进去。”
他偏头对元方说:“你回去吧。”
元方没说什么,看了眼裴溪亭,转身离去了。
马车就这么停在东宫门前,来内侍拉着俞梢云站得远了些,说:“怎么回事?”
“裴文书昨儿在裴府闹了一通,受了点伤,昨夜估计折腾了一阵才睡着,你看他脸色白,不好受呢。”俞梢云说。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小受尽了磋磨,这些年面对危险,受伤流血都是常事,只要有命在,别的伤再重都是小事。但裴溪亭不同,他不够皮糙肉厚,也没有硬朗的根基,虽不是不能吃苦受罪的性子,但到底金贵柔弱些。
俄顷,车内传出小大王的呼呼声,紧接着裴溪亭迷迷糊糊地叫着元方,喊饿。
俞梢云上前推开车门,朝懵然的裴溪亭笑了笑,说:“裴文书。”
裴溪亭眨了眨眼,从小大王身上起来,歪歪扭扭地爬到车门口,入眼是重楼巍峨,丹楹刻桷,黑底金字的浑水匾额高悬,“东宫”二字欹正相生而收放自如,意境雍静奇华。
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太子的字。
俞梢云伸手将裴溪亭搀下车,又招呼小大王下车,说:“殿下找裴文书有事相商,让来内侍去找裴文书,恰好在兰茵街牌坊口撞上你的马车,就让元方直接驾过来了。”
裴文书睡得啥都不知道,左右一望,说:“元芳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俞梢云侧手,“随我来。”
裴溪亭颔首,随着俞梢云进入东宫宫门,一路行去,好似拉开一封锦绣长卷,峻宇阁楼,琳宫环抱,雕栏玉彻,苍翠拂檐,四季姝色容纳其中。
俞梢云将人领到承晖殿前,门前的宫人立即入内禀报,很快便出来请裴溪亭入内。
裴溪亭轻步入内,见屏风后摆着一张大红酸枝莲花桌,太子端坐主位,身旁坐着个锦袍小髻的小少年。
宗鹭明眸皓齿,金雕玉琢,一眼就是个俊美坯子,一双桃花眼想必是承袭了爹娘的风采,可气质却像太子五分,乍一眼俨然是缩小版的太子。此时,他正用一种好似沉静平淡的目光看着裴溪亭。
裴溪亭捧手行礼,“殿下,小公子。”
太子颔首,“坐。”
“谢殿下。”裴溪亭在太子右侧坐下,微微侧身,“您找我有何吩咐?”
太子看了眼裴溪亭的面色,招来宫人吩咐了一句,随后说:“鹭儿想请你做他的丹青师傅。”
“啊?”裴溪亭找是惊讶,而后摇头,“我那点道行哪行啊?”
太子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连我都敢教吗?”
宗鹭闻言惊讶地看了眼裴溪亭,那位十分年轻的裴文书微微挑眉,笑容中毫无拘谨恭敬之意,仿佛与五叔尤其熟稔亲昵。
“不一样,您本就擅丹青技法,可小公子年纪还小,技法不成型,让我来教,万一误人子弟怎么办?”裴溪亭说。
太子说:“无妨,可以先试试,你从前是怎么学的,便怎么教他。”
裴溪亭知道太子把小皇孙管得严,而小皇孙又金贵,不禁说:“我从前学画的时候可不只是在室内听老师讲课,经常是到处跑,有时候带着画具跑到野外待好几天,有时候翻山越岭,人弄得脏兮兮的,偶尔还要受点伤。”
这是丑话说在前头,让大的不能插手太多,小的不能使皇孙脾气,那一大一小都听了出来,大的看向小的,小的立刻说:“我可以。”
太子摩挲着茶杯,对裴溪亭说:“太远的地方,他暂时去不得。”
裴溪亭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暗中的危险未除,对小皇孙也有威胁。他说:“不必去远的地方,邺京的好地方都数不过来。”
“好。”太子说,“鹭儿,敬茶。”
宗鹭应声,起身走到裴溪亭身前。内侍端来两杯热茶,他捧起一杯奉给裴溪亭,自己端起另一杯,捧道:“裴老师,请多指教。”
裴溪亭笑了笑,用茶杯轻轻碰了下宗鹭的杯子,宗鹭愣了愣,抿了口茶,回到座位。
太子说:“布膳。”
内侍应声而去,裴溪亭放下茶杯,说:“没想到我还能蹭一顿饭……呃,这是什么?”
内侍将一碗黑乎乎的粥放在裴溪亭面前。
“药膳。”太子说。
裴溪亭嫌弃地直起身子,说:“臭,我不要喝。”
“不臭。”
“臭死了。”
太子闻言看向裴溪亭,裴溪亭有点怂,但坚守阵地。
太子没有训斥,伸手拿过粥碗尝了一勺,而后说:“不臭,药味不重,微甜。”
转头却发现裴溪亭怔怔地盯着他,太子也静了静,正要说话,就见裴溪亭伸手把碗接过去了。
“勺子我用过。”太子在裴溪亭舀起一勺闷头就要送入嘴里前及时打断,见那张苍白的脸颊很快浮起绯色,几不可察地笑了笑,“换一碗。”
裴溪亭把一切都归咎于“美色迷人”,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说:“换个勺子就成,不然浪费了。”
太子没有说什么,吩咐内侍重新换了勺子给他。
裴溪亭捧着碗,心情沉重地抿了一小口,没有尝出什么怪味,这才彻底投降,放心地喝起来。
内侍很快布膳完毕,太子殿下和小皇孙并非是一盘菜吃两口就端下去的模式,反而只是桌家常膳食,只是比外头精致了许多。
“你多吃。”太子对裴溪亭说,“补补脑。”
裴溪亭反驳:“我的脑袋很强壮。”
太子从善如流,“那就增增肌。”
裴溪亭:“噢!”
宗鹭拿着筷子吃排骨,感觉自己坐在桌上的存在感很稀薄。
幸好裴文书和我并非同龄,宗鹭暗自松了口气。
第54章 秋闱 。
殿内外无人说话, 也没有碗筷轻碰的声响,小皇孙和太子殿下一个赛一个的安静端庄,裴溪亭偶尔看两人一眼, 总觉得他们不似在吃饭,更像是在完成日常任务。
这叔侄俩显然缺乏对美食的尊重。
桌上有一道乳酿鱼特别香,裴溪亭连续尝了好几勺, 第六勺时, 太子却说:“不许吃了。”
裴溪亭扭头看向太子, 目光像被抢走骨头的小狗, 衬着额前那条茸毛杂乱的灰抹额, 有几分滑稽可爱。
太子淡定地与其对峙,说:“你此刻不能吃太多羊肉。”
“这里头没有羊肉,只有羊汤, 而且我吃的是鱼,都没有喝汤。”裴溪亭虚弱地辩解。
“整条鱼都是羊汤炖的, 而你已经吃掉大半了。”太子一锤定音, “吃别的。”
裴溪亭不甘不愿地收回勺子, 余光却流连不舍,犹豫着要不要虎口夺食。
太子把他蠢蠢欲动的眼神纳入眼底, 说:“等你休养几日,再让膳房重做就是了。”
裴溪亭不允许自己被画饼,立刻说:“君无戏言?”
太子有些不解,“就一条鱼,我还会诓你不成?”
“那谁知道您是不是使了一招缓兵之计啊?”裴溪亭哼哼一声, 换筷子夹了块糯米排骨,觉得味道不错,又立刻改为宠幸它了。
宗鹭看了眼裴溪亭, 又偷偷瞥了眼自己的五叔,总觉得很奇怪,他们之间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于是等走出殿门后,他扯了扯来内侍的袖子,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五叔是将裴文书当成了小孩子了吗?否则何以如此……”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犹豫着吐出了个词,“温柔?”
可话音落地,宗鹭觉得这个猜测也站不住脚,因为小孩子也不可能得到他五叔这份暂且称作温柔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