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穿书](60)
“作画是他的差事,其余的,他若想掺和,那就随他去吧。”太子顿了顿,“梢云。”
这三分思忖三分不解四分犹豫——总之就是需要他建言献策的语气如此难得,俞梢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站得更加挺拔了,肃然道:“卑职在!”
“这念珠的效用,”太子抖了抖袖子,亮出那串黑琉璃念珠,语气有些轻,“不如从前了。”
“怎么会?”俞梢云惊得上前,盯着那念珠,“这不是宝慧禅寺的镇寺法宝吗?这么不经用!”
太子难言地看了俞梢云一眼,说:“这你都信?”
“不是?那咱们是买到赝品了?”俞梢云愤然,“了言那个秃驴敢坑殿下的钱,等我回去就活劈了他!”
“纵然镇寺法宝一说只是哄骗傻子的,可这么几年我把它随身带着,还是头一回觉得它逐渐没了效果。”太子在傻子幽怨的注视下淡声说,“从前我日日戴着它,可大多时候都是当作手持饰品,少有真需要拿它当作辟邪精心的‘法宝’的时候,可这两月却是越来越需要它,需要得多了,它也越无用了。”
俞梢云知道自家殿下的“病”,闻言想了想,小声说:“殿下,您是不是到年纪了?要不……要不咱开个荤?”
太子看着俞梢云,没说话。
“您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直忍着也不是事啊,您现在觉得这珠子无用了,说不准就是忍到头了,快要爆发了。”俞梢云以掌垫拳,犹豫着说。
太子没骂他,说:“那我应该找谁开荤?”
“您不愿纳妃,那就只能在外头找。”俞梢云摩挲着下巴,突然想起一茬,“对了,该不会是因为那个春声吧?”
太子说:“与他何干?”
“您今日突然说这珠子没效果了,我想了想,近来您见的人之中只有那个春声是生人,”俞梢云小声问,“您是不是被他的歌声勾住了心弦,起了点别的念头?”
太子着实不明白,诚心请教道:“面对春声,我的念头应该从何而来?”
“春声是宁州名伶,长得很出挑的,再者他是小春园出来的,多的是勾人手段,您虽然不是风流好/色之徒,可到底没什么经验,那夜船上一时被他哄花了眼睛,也是有一点点可能的。”俞梢云分析说。
“那夜在裴溪亭上船前,我只看了春声一眼,这一眼和我坐在馄饨摊上看老板一眼没有区别。后来裴溪亭上来,”太子说,“你觉得有裴溪亭在,我还会看春声吗?”
“啊?等会儿,”俞梢云有些糊涂,“有裴文书在,和您看春声,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裴文书在您就不能看春声了?为什么?”
太子说:“按照你先前的说法,我若是被美/色迷了眼,那这二者之间,我自然是该被裴溪亭迷眼,因为他更好看,不是吗?”
“若论相貌,裴文书怕是难有敌手,可是春声会的裴文书又不会,您瞧春声走路的时候,那小腰扭的——”
俞梢云一边说,一边叉着腰围着太子扭了一圈,人家是水蛇腰,他是水蛇吃了药,发癫。
太子目光冷漠,看得俞梢云心肝拔凉,没信心再展示自己的身段,老实地继续站桩了。
“不是因为春声。”太子沉默一瞬,“是因为裴溪亭。”
俞梢云一愣,“啊?”
“近来,每当我见到他,都会需要这串念珠,每当我需要用这念珠克制时,就是他在的时候。”太子面色如常,语气却微微发沉。
俞梢云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您喜欢他的话,因此爱屋及乌,对他的人也喜爱了三分?”
“纯粹地喜爱一个人时,会需要克制欲/望吗?”太子问,“那种本能的、身体的色/欲?”
当然不需要,俞梢云眼皮一跳,说:“殿下既然察觉到不对,为何还要把裴文书放在身边,您若不愿,不如立刻和他拉开距离。”
“遇到麻烦若是躲避,就永远无法解决它。”太子抚摸这念珠,眼垂着,“一个裴溪亭而已,不会妨碍什么。”
俞梢云说:“那是自然。”
*
裴溪亭打了个喷嚏,轻轻揉了下鼻子,然后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莺自语正坐在窗前,闻声立刻站起来,示意裴溪亭到自己身边来。裴溪亭走到窗前站定,他便站在一侧说:“马毕在一楼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
莺自语的房间在三楼,裴溪亭放眼望去,下面是一座院子,也有三层楼,只是比起前头安静许多。
“这院子是什么地方?”他问。
“相当于小春园的客栈,有些停留得久一些的客人不愿意住在小倌屋子里,就会在这座院子里居住。”莺自语说,“我早先在窗边丝线,不想看见一个男人穿廊而过,赫然是马毕,我记得爷先前打听过他,因此才叫人送信给爷。街上常有些小乞丐,不认字但是腿脚快,比一般孩子都机灵些,给了钱就能办事。”
“你做得很好,多谢。”裴溪亭说,“我今日会帮你赎身,你可以收拾行李,随我一道出去,免得被为难。”
莺自语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行了个揖礼,转身去收拾包袱了。
元方走到裴溪亭身后站定,顺着裴溪亭的视线看了眼一楼右廊角落的那间屋子,说:“要不要我下去看……有人。”
他按住裴溪亭的肩膀,两人同时往窗后躲了躲,站得更隐秘了些。
裴溪亭放出一只眼,看见一个穿着朴素却戴着金扳指的男人从廊上穿过,在那房间门前逗留一瞬,左右看了看,推门进去了。
但是紧接着,一个穿着劲装、蒙着面巾的男人脚步轻巧地接近屋子,隐入屋旁的角落。
“是西风。”裴溪亭认出蒙面人。
尚西风该在白家,方才那男人要么是故意打扮得朴素低调,要不就是有钱却不能衣着华丽,比如说商人。
难道是白家的人?
尚西风到底是笼鹤卫,警惕性不用多说,早就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抬眼望向左前方的小楼,与窗后的裴溪亭四目相对。
两人打了个眼神,继续各自盯着各自的。
俄顷,那门开了,后来进去的男人现了身,裴溪亭唤了莺自语过来,莺自语只看了一眼就缩到了一侧,咬着齿尖小声说:“是白三爷。”
裴溪亭眉梢微挑。
看来白家的确有内奸,不是下人,而是白三爷。
尚西风跟着白三爷走了,裴溪亭继续盯着那房间,说:“白三爷和大房关系如何?”
“白三爷不沉稳,在家中没有兄长们受重用,但他也不在意正事,整日寻花问柳,很是快活,虽说与兄弟们没有不和的传闻,但传闻真不真,外头的人哪能确定?”莺自语说。
房门突然被敲响,莺自语看了眼裴溪亭,走到门前问:“哪位?”
房门被轻轻推开,莺自语对上一张十分俊气的脸。他下意识地握住门侧,说:“这位爷,奴屋中有客了。”
“嗯,我找你的客。”俞梢云迈步进入门槛,高大的身形罩住莺自语,迫使后者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撞上元方。
“无妨。”元方示意莺自语不必担心,站到一边去,抬眼看了俞梢云一眼,没说话。
果然,下一瞬太子进了屋子,帷帽遮掩了他的面容。旋即,俞梢云退出去,关了门。
裴溪亭关注着那间屋子,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只当是俞梢云,“俞护卫不贴身保护公子,跑到这里来……”
清淡的冷竹香传入鼻尖,他顿了顿,偏头时鼻尖差点蹭过白纱,隔着这张白纱,与太子四目相对。
“殿……公子。”裴溪亭喉结滚动,“您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出门走走。”太子抬起折扇,轻轻点在裴溪亭的侧脸,“偏头,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