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穿书](32)
他分辨不清眼前这位画师语气中的喜欢和笔尖的偏爱到底纯不纯粹。
亭中安静下来,直至数支利箭撕裂雨幕,宛如尖锐网幕兜头砸向亭中众人!
裴溪亭脸色一变,连忙站直身子,同时被一只大手握住胳膊,在混乱中木偶人似的被提溜着踉跄了几下,只听欻欻几声,利箭被刀刃劈断后落了地,他也头晕眼花地停下被动闪躲的脚步,一抬头就对上了太子平静的侧脸。
裴溪亭转头看向前方,十几个白衣刺客朝亭子涌来,俞梢云横刀挡在太子跟前,手腕一转,冰冷的刀身飞出去削断了冲在最前头的刺客头颅。
骨头连着肉断裂,脑袋飞出去,鲜血飙了出来,裴溪亭眼眶瞪大,浑身都僵住了。
俞梢云疾步跃出凉亭,握住要落地的刀柄,反手捅入身后刺客的胸膛,白衣绽开血花,刺客轰然倒地。
这样的场景也许在荧幕上看着很帅,但亲眼所见,亲身体会的感受却是大不相同。裴溪亭嘴唇嗫嚅,腰间突然一松,紧接着眼前一黑,竟是被他自己的腰带蒙住了。
“怕?”太子的声音有些模糊,也许是雨声太大了,裴溪亭哑声说,“头一回看见头飞出去……”
“嗯,你身子都僵了。”太子看了眼裴溪亭紧绷的下颌和抿紧的嘴唇,眼前又浮现出裴溪亭盈盈含笑、盯着他眼也不眨的胆大模样,心底的恶念像是一直休憩着的笼中凶兽,难得探出一寸利爪,他说,“跟着我,这样的场面并不罕见,也许还有更血腥的,悔否?”
裴溪亭闭眼,“殿贴,下回还请替我遮眼……不行,”他得寸进尺,偏头请求,“能小声一些吗?我会做噩梦的。”
太子没听过这样天真的请求,“杀人怎么小声?”
脖颈碎裂,身体被捅穿,鲜血飙溅,脑袋砸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裴溪亭不想听却不得不听着这些动静,猜测应该是又多了些刺客,这都不只杀了十多个了吧?
刀锋捅入皮/肉的声音尤为刺耳,裴溪亭耳朵嗡嗡,有些刺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涌起某些画面。他想捂住耳朵,又担心听不见看不见之后会被太子丢下,不适涌上来,他脚下飘飘然,终于不管不顾地去抓身旁唯一依靠的手,像个骄矜的、不讲道的,几乎是命令地说:“你帮我捂住耳朵啊。”
站在太子侧前方的来内侍不可思议地挑了下眼皮。
太子也愣了愣,被裴溪亭猛地握住手,乱七八糟地放在了那双发凉的耳朵上,裴溪亭还往他身前挪了两步,好方便他帮自己捂耳朵,混乱间,那柔软的发顶还蹭了下他的鼻尖,有股郁金香油的味道。
太子有些痒,不禁偏头,一时无言。他想抽回手,但裴溪亭握得很紧,那双手愈发凉,指尖泛白。
“……”罢了,吓傻了也可惜。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纵然俞梢云锐不可当,也被困在刀光之下,一时无法杀绝。
见状,太子言简意赅地说:“别庄汇合。”
来内侍还没说话,却见殿下一把抽出手,反握住裴溪亭的手腕转身出了凉亭,两人撞入雨中。
第23章 八卦 “我不喜欢人。”
来内侍挥手振出袖剑,一剑割碎了刺客喉咙,对俞梢云说:“殿下说你退步了,手脚忒不利索!”
“什么!”俞梢云抽空拍了下额头,给自己加了把劲,“干他祖宗!”
来内侍老胳膊老腿倒是很灵活,一剑撑地,瞬间抬腿绞断了一个脖子,平稳落地后反身又是一道冷光饮血。他阴险地说:“‘他’是谁?”
“绝对不是殿下,老东西别想坑我!”俞梢云对着一圈刺客冷喝,又像是要跟跑远的殿下澄清似的,“干你们祖宗!”
雨打在脸上,裴溪亭被拽着跑,喘气说:“我以为殿下会在刀剑之下岿然不动呢。”
太子气息平稳,丝毫不像奔逃,“你不是不想听不想看吗?”
裴溪亭愣了愣,又笑道:“那真是对不起,影响您的逼格了,回去一定赔您一身新衣裳。”
世间知识渊博,任谁都学之不尽,太子不耻下问:“逼格?”
“您可以解为:气场。”裴溪亭看不见,一个没注意,脚尖踢中一截断枝,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前栽去,好在太子及时横臂一挡,那双手臂修长有力,托起他的时候并不费力。
裴溪亭扯掉眼前的腰带,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太子,道了谢,继续向前跑。
“但我们为什么要跑啊?”他说,“可不可以找个犄角旮旯躲起——”
迎面那棵树上跳下来一人,刀兜头朝他砍下,那瞬间裴溪亭根本来不及有太多反应,下意识松开太子的手把人推开,同时撤身闪避。
刀锋的余威撕裂了裴溪亭的衣袖,他脚步踉跄,被刺客一脚踹倒在地,扑进了泥泞里。
肩膀一痛,裴溪亭还没来得及喘气,刀已经追着他砍了下来,他没有动,看见那把刀在半空陡然僵住,掉落,玄色袍摆旋过一幕残影,袍摆生花的景致瞬间落幕,那把刀也已经被一脚踹了出去。
身后树梢震颤,唰唰地落下叶子。
裴溪亭睫毛一颤,看见从后面伸出来、骤然捏断了刺客脖子的那只手。
冷白的,在雨幕中像鬼手,有种惊怖诡异的美,裴溪亭莫名打了个颤,却不只是惧怕,还有一股兴奋。
刺客轰然砸下,泥水溅了裴溪亭一脸,他偏头闭眼,再睁眼时,太子正慢条斯地拿着巾帕擦手。
停滞的心跳重新跳动起来,裴溪亭就这么仰视着太子,喘了喘气才说:“我现在是该坦率直言,还是假装不知?”
太子丢了巾帕,抬眼瞧向裴溪亭,“可是在骂我?”
“那倒没有。”裴溪亭撑地起身,不太舒服地扭了扭肩膀,疼得蹙眉闷哼了一声。他从袖袋中摸出巾帕擦掉脸上的泥,缓声说,“殿下的身家性命何其重要,我主动接近您,向您示好,还提出要进入笼鹤司,您怀疑我的居心,想借机试探我,我能解。”
太子问:“何时觉察到的?”
裴溪亭指了指脚边的刺客,“就他倒下来之后,危险消失,我的脑子也能转得快些了——您既然知道自己是刺客的老顾客,出门在外应该会做更周全的防范,就算不做,那应该就是非常自信,如此一来,您就不大会带着我逃窜,毕竟这场面对您来说,还没到危急关头。我是有点害怕,不想再听下去看下去,可我也自认这大腿还没抱到能让殿下这么体贴的地步。”
裴溪亭湿漉漉,脏兮兮的,像只被雨欺负的赤狐,时不时抖一下身子,落魄却不丑陋。太子目光沉静,“我以为你会哀怨或委屈。”
“我以为您不会觉得我会哀怨或委屈,毕竟我的性命对您来说并非珍宝,我们身份悬殊,按‘’,我为殿下死都是护主,是荣幸,裴家要给我立忠义祠的哟。”裴溪亭丢掉脏兮兮的巾帕,敞亮地说,“我这人诚心诚意的时候并不知道‘口是心非’怎么写,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安分,也很坦率。”太子收回目光,“走吧。”
裴溪亭连忙跟上,“去哪儿?”
“汤泉。”太子指尖微勾,半空风声掠过,一人落在他身前,撑伞罩住他。
裴溪亭瞅了眼送伞小哥,握住伞柄,趁机也躲进伞下,虽然都是落汤鸡了,但有伞就遮遮吧。
暗卫见殿下没有阻拦,便行礼退下了。
“这里还有汤泉,”裴溪亭问,“您请客吗?”
伞很大,清醒的裴溪亭也有分寸,因此他们挨得虽近,却并没有真正的触碰到彼此。
太子信步向前,说:“我在山上的别庄,不收钱。”
“好有实力,”裴溪亭酸溜溜地说,“我什么时候能变回……成有钱人?”
太子敏锐地说:“变回?”
“……”裴溪亭诚恳地说,“我大抵是穷疯了,经常梦见自己变成挥金如土的大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