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131)
不在。郁危额上都是汗,受不住地半眯起眼,冷冷想,怎么还不走。
他咬着牙面无表情,心里冷酷地盘算着怎么不动声色把门外的家伙灭口,但门口的倒霉蛋仿佛要和他作对一样,就是不走,还打了个喷嚏,自顾自道:“怎么有股杀气。”
下一刻,他恍惚听见门里传来哗啦一阵水声,轻得像是错觉。陆玄一眉头一皱,再仔细听时,那声音又没了。
他试探着推了推门,结果感觉有千钧之重,推都推不动。陆玄一半信半疑地收回手,又奇怪地敲了敲门:“你在啊?”
这次有了回复,他听见生神的声音,于一门之隔响起,轻而缓地、十分自然地道:“他在沐浴。”
陆玄一:“……”
他脑袋有点锈住了,抬头看看,没走错门,又呆怔地眨了眨眼:“仙君,您怎么也在这边……”
话音未落,又是哗啦一阵水声,还有几声奇怪的动静。过了好长一会儿,生神才再度开口,似乎笑了笑:“有点事。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吧。”
陆玄一好奇心作祟,想问什么事,结果还没问,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兜头而下,好像只要他开了口,当场就要血溅三尺。他手一抖,彻底老实了,乖乖把手里的画整齐摆好,随后忙不迭跑了。
“……”
屋里,紧掩的房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符纸,边缘仍是湿的,字也随意,似乎是临时写就。
……
明如晦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手指揉着他的耳垂,又问:“是什么画。”
郁危反应了一会儿,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的思绪才勉强理解了对方在说什么,但是没找到答案:“什么画?”
不知道什么画,也懒得想了。
他索性闭上眼,又胡乱一通亲了上去,说:“之后再想。现在我要亲你。”
【作者有话说】
香香饭改好了(鞠躬)
下章明天~
第91章 回山之日
后来一个手不稳没撑住身体,整只鬼啪叽歪进了水里,被浴桶吃掉了。郁危呛了几口水,被人捞起来擦干,然后头发半湿地顶着明如晦的外袍坐在木凳上控水晾干。
他听见房门一开又一闭,带起一阵风。明如晦应该是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走进来。他身上熟悉的温度被夜风剥夺了,气味也变得很淡,郁危鼻翼动了动,听见他悠悠说:“陆玄一送来的东西。”
郁危托着腮,没什么反应地哦了一声。
他的确毫无波澜,脑袋如今还浆糊着,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候他正死死咬着明如晦的手指忍耐声音,对方说了什么,送了什么,压根没仔细听。
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郁危蹙眉托腮。
紧接着,他又听见明如晦说:“怎么这么多画。”
画。
电光火石灵光一现,郁危一下子清醒了,陡然扭过头:“等一下……”
晚了一步。明如晦抱着画正在整理,闻言抬头向他看来,下一秒,边缘那卷摇摇欲坠的画轴便掉到了地上,系带唰地散开了。
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随即便看见了那幅惟妙惟肖、生动传神的春日太子午憩图。
郁危:“……”
他绷着脸,看着明如晦弯腰将那幅倒霉催的画捡了起来,展平,画轴自然垂落,完全展开在他面前——
明如晦抓着画轴一端,很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随即微微挪开一点,露出与画上别无二致的一双眉眼:“从哪里翻出来的?”
郁危抿着唇,不想说话了,板着脸装死。
“从乔影那里要来的么。”明如晦不需思考便能猜到这些画的来源,看了一眼怀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数卷画,又问,“画的都是我?”
发梢的水滴进了眼睛里,郁危条件反射地眯了一下,嘴硬道:“不认识。”
明如晦笑了一声。
他将画拿到面前,随意比对了一下:“感觉长得有点像我。”
郁危:“……不像。”
“不认识,要这么些画做什么?”明如晦没戳破,不紧不慢问,“乔影应该花了不少功夫,搜集了很久。”
郁危冷冷道:“我的。”
“只有我能看。”他生硬开口,“他不许看。”
下一秒他就被人揉了下头发,明如晦将手里抱着的画轴暂且搁到了一边,靠坐在梨木桌边,垂眼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真的不认识?”
摇曳烛光下,垂落的银白发丝仍挂着剔透水珠,熠熠生辉,与画中一模一样,仙人之姿,恍惚是从画里走了出来。
郁危和他僵持良久,终于率先挪开了眼,含糊道:“你又不跟我讲你从前的事情。”
他别着头,在热水里泡了那么久,皮肤终于泛起一点活人似的血色,唯独没把爱嘴硬的一张唇泡软和。明如晦熟练地歪下身,掀开顶在脑袋上的衣袍去找他藏起来的脸,好笑道:“这么多画,等回山后我一幅幅讲给你听好了。”
郁危心里微微一动。明日便是回山的日子,这次回去是为了养眼睛,神识也不能用,会有一段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为此他还抗拒着问过能不能不治眼睛,结果被明如晦打了手心。后者语气很温和,说的话却冷,说他要是再滥用神识,之前划伤的眼睛就再也治不好了,逼得他不得不就范。
郁危托着脸想了一会儿,觉得那段时间一定会很棘手——看不见、摸不着,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所以他今晚上才执着于要亲对方,执着于很多事。
忘了从哪里看到的——可能是某本路边摊的《心经》里——那上面说,双修这种功法,可以精进修为、疗伤养神。郁危看了眼明如晦心口的炁,蹙起眉,他觉得好像效果并不算很明显。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办法了。等回山后再试试好了。
-
回昆仑山的时候孟白和邵挽两个小鬼头一同跟着,激动得睡不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没精打采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离开了鬼界,陆玄一便花大价钱找来三辆装潢豪横的马车,把陆家各项事务心安理得交给了满头白发的陆老爷子,撒手不管,兴冲冲往昆仑山去了。
郁危也没睡好。他一开始还能硬撑,后来撑不住了歪到明如晦肩上,到最后又躺在了对方腿上,困得睁不开眼。朦朦胧胧感觉身上被人披了一件袍子,随后头发也被解开了,马车的颠簸突然消失了,于是他安心地睡了一路。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停了。郁危似有所感地睁开眼,发现明如晦不知何时将手垫在了他脑后,另一手捧着一本书卷,已经快看完了。
察觉到他醒了,对方合上书,问:“睡醒了吗?”
郁危刚睡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抬起手,去碰了碰明如晦的嘴唇,然后手一松,耷拉下来了。
郁危歪过头去,又闭上眼,说:“没有。”
不想起。
未等明如晦再度开口,马车外传来孟白欢天喜地的声音:“仙君!我们到地方了!”
他说完,邵挽也跟着学:“真的到了!哇——”
他们三个喜气洋洋的话音此起彼伏地传进来,叽叽喳喳,郁危终于被吵醒了。他静了静,眼底的睡意缓慢地散去,问眼前的人:“到哪儿了?”
明如晦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他语带笑意,说:“到家了,歪歪。”
……
高山长风,宽谷深木,云卷云舒。
山门仍是数年前的模样,连门前郁危闲来无事堆的石头也没动,只是新冒出了一丛嫩绿的草茬,点缀着碎星般的小花。
陆玄一率先一步认出了地方,兴致勃勃道:“当年我每次都卡在这里进不去,就在这里研究这个石阵。”
明如晦嗯了一声,闲闲问他:“你研究出什么来了?”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陆玄一正色道,“这个石阵摆得实在诡谲,我完全摸不透,可能是我道行不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