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124)
他听见楼三十一继续语无伦次地说:“我把药送到了,但是回来后楼九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我找了很多地方,哪里都没有。”
“……”
下一刻,传讯符在手中忽地亮起,急促地闪烁着,明如晦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
熟悉的字迹,每一笔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组成一段简短的话,很快浮现在符纸上——
【你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师尊。】
【作者有话说】
师尊要碎了……下一章继续碎
感觉流浪歪歪像一只流浪小猫,会把自己囤(打猎)到的好东西一股脑送到明如晦那儿去~
第86章 你哭了吗
符纸上的字迹已经渐渐隐去,对面还是没有回复。
郁危拧着眉,飞快地在镜阵中穿梭,隔几秒便分神低头看一眼——仍然空无一字。
唯有心脏越来越重的颤动,顺着灵丝,密密麻麻地传到指尖。郁危从来没有感受过对方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带动纤细灵丝绞着他的手指,几乎有些疼。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郁危面色冷沉,终于被这纠缠不尽的水镜磨没了耐心。
他索性放出了全部的神识。浩渺的神识结成了一张巨大的丝网,如同一只睁开的巨大眼瞳,将整个镜阵容纳其中——
下一秒,郁危在这堪称迷宫的鬼门阵中疾行的身形蓦地一停,没有迟疑地脚步一转,干脆利落地折身,抬手,蓄力,颈线倏然绷紧拉直,折出一种凌厉的美感。
犹如蜻蜓点水,食指指腹按上面前巨大的镜面,郁危习惯性地闭着眼,冷声开口。
“破。”
顷刻间,清脆的破裂声轰然响起。
呼啸的风灌入衣袍,巨大的气流将发丝鼓动得凌乱飞扬。无数冰晶般的玻璃碎片从半空坠落,随即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强悍至极的灵力接连穿透数面水镜,直击隐藏在鬼门阵中、最薄弱的一面水镜。后者骤然炸开,紧接着,整个鬼门阵在面前彻底破碎。
本来不至于用暴力的,但是他不想再耗下去了。因为过度消耗灵力,郁危唇色有些发白,打算找到乔影就立刻赶去轮回台那边。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被扯了扯衣角,一道声音气若游丝地道:“……这里。”
郁危愣了下,低下头,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乔影。他腹部敞着一处狰狞的伤口,正缓慢地渗出血来。若是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奈何乔影一只蹦跶了几百年的鬼,除非被阴阳册除名魂飞魄散,否则很难死。
即便如此,他还是短暂地丧失了行动能力,直挺挺躺在地上,一边流血一边有些迷糊地道:“你是不是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
早在他开口的时候,郁危就已经矮下身,忙着给他治疗,根本没空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没有。”
乔影已经全然神志不清了,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为什么有了呼吸,还突然捅我一拳?对,就是这张可恶的脸……嘶,好疼!”
郁危输送给他止疼的灵力断了,拧着眉:“我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他猝然想起了什么。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涌上来,郁危给他疗伤的动作陡然一滞,继而猛地回过头。
细碎的咔嚓声响起,无数水镜碎片从地面一点点漂浮起来,宛如被无形之手牵引,逐一拼凑在一起,原本已经毁于一旦的鬼门阵竟然在片刻就恢复如初。
下一刻,光洁平整的水镜中,伸出了一只手。
冰冷的呼吸声伴随着活人的气息,对方不慌不忙从镜面中探出整个身体,完全走了出来。
墨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玄色发带简单地束起,垂落如一练乌缎。凌乱的碎发长得有些长,微微遮住了疏冷浓密的眉,和一双狭长漂亮但不爱搭理人的眼眸,显得愈发的冷淡阴郁、不近人情。
精简干练的装束描摹出修长挺拔的身姿,腰带向里束得很紧,显得有些瘦削,却并不单薄,若非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冷冽苍白的面容,应当不会有人相信他已经死了。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眼前的人。
——那是他自己的身体。
极度紧绷寂静的氛围中,乔影缓缓扭过头,定定盯着水镜看了一会儿,随即自顾自喃喃道:“我是不是眼花了?你镜子里的倒影怎么会动?好疼,究竟是谁捅的我……”
郁危头也不回,冷冷踹了他一脚:“闭嘴。”
挨了一脚,乔大公子没声儿了,可能是晕过去了。没了后顾之忧,郁危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地站起来,神色凛若冰霜:“你为什么在这里。”
“恶神。”
被戳破的瞬间,披着人相的恶鬼顷刻变幻了神色,熟稔地寒暄道:“好久不见,郁危。”
“怎么样?”它微微张开手,展示自己的新身体,若有所思道,“我学的像不像?”
话音未落,遽然清脆的碎裂声炸响,灵力幻化成的长箭猝然贯穿对方,把它死死钉在了身后的镜面上。巨大的力道下,箭身犹自震颤不已。
恶神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被穿透的肩膀,由衷感叹道:“对自己的身体都这么狠心,我还是低估你了。”
下一秒,它的身形忽然原地消散开,转眼出现在了另一面镜子上。
郁危面无表情地看去,听见它说:“这具身体要是被你破坏了,我还是会很头疼的。”
咔嚓——
又是一面镜子碎裂,巨大的裂痕蔓延到恶神的脸上,仿佛眨眼就要碎开。然而转瞬,它又迈入了一面新的水镜中。
“我听说你好像恢复了不少记忆,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话音未落,它所在的水镜猛然间再次迸裂,连同声音一同变得四分五裂。万千细碎的冰晶倒映出郁危冷彻的眸子,他张开的五指还未收拢,下一刻,却又再度不知疲倦地蓄起灵力,连等对方开口说完的耐心都消弭殆尽,直截了当、不遗余力地向恶神的踪迹追杀而去。
不消片刻,身边的数面水镜再度化为碎片,凌乱匍匐在他脚边。
恶神难得被狼狈地驱逐到了最后一块水镜中,似乎也没想到对方的杀意如此坚决又迅速,有些意外地说:“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杀手,郁危,你疯了吗?”
“你在害怕什么?”它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饶有兴致道,“……是怕旧事重演,再次害的昆仑山不得安宁吗?”
啪嚓!
剧烈尖锐的碎裂声响起,飞溅的冰晶哗然四射。郁危碾过脚底的水镜残片,表情没有一丝温度。
“离我师尊远点。”他阴沉沉地开口,“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身陷囹圄,恶神反而笑了笑:“是吗?”
这个笑容在他的脸上格外刺眼,郁危蹙了蹙眉,忍不住想要一拳揍下去,对方的身形却渐渐幻化为一个虚影,须臾之间,彻底消散开来。
——是假的。
郁危面色立刻沉了下去,戒备地抬起头。
“知道鬼门阵为什么叫做鬼门阵吗?”恶神的声音在四周忽远忽近地响起,高高在上,不痛不痒,“那些罪大恶极的厉鬼,会被扔到这里,一遍一遍历尽自己死前之事,重复濒死的过程,直到自甘堕落,自生自灭。”
“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囚笼。”
它停顿了一下,继而缓和的声音仿佛开启记忆的钥匙,诱导着问:“郁危,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么。”
“……”
如同被人闷头敲了一棍,郁危耳边炸开一片刺耳空白的嗡鸣。
他咬着牙,抓起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乔影,毫不留情地用几巴掌把对方拍醒,然后用力把他扔出了阵法外,飞快道:“去找人!”
他自己则攥紧了明如晦送给他的戒指,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动,一股巨力从天而降,把他重重压跪下去,戒指随即脱手,滚落到角落中。
郁危急剧地吸了一口气,眯起眼,咳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