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129)
——这他娘的是生神!!!
能随手改生死簿,入轮回司如入无人之境,又因为神位太高,吓得阴阳册不敢承载其尊姓大名的,只有这一个祖宗!
高个鬼差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汗如雨下地趴跪在地上,求助般看向郁危:“段公子……”
演也演够了,郁危收回了表情,冷淡道:“我不是段公子,你认错了。”
宛如晴天霹雳,高个鬼差脸上发白,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战战兢兢地问:“那仙府来的几位家主……”
一边看好戏已久的陆玄一哦了一声,气定神闲地随手一指:“你问他们?那就是他们的下场。”
孟白在旁边幸灾乐祸道:“也是你的下场。”
高个鬼差顺着望去,猛地一哆嗦,但仍是垂死挣扎道:“我只是轮回司的鬼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啪嗒!两样东西正正砸到它眼前,惊得它差点歪倒,定睛一看,那是一纸一笔。
郁危双手抱胸站在它面前,凉凉道:“写。”
“不想魂飞魄散,”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明如晦就站在身后,但是没办法,狐假虎威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效,“就照我说的写。”
眼看对方忙不迭地拾起纸和笔来,郁危眯起眼,开口道:“轮回司利欲熏心,假借神威,行不端之事。而如今生神相助,匡正视听,内患已除,此后废除投胎交钱制,恢复旧制,并将贪银悉数归还鬼市。”
顿了顿,他道:“签字,加印。让鬼媒婆派发到鬼市每一只鬼手中。”
高个鬼差还在满头大汗地忙活,郁危忽然觉得耳垂被人碰了碰,有些痒。
他抿着唇,扭过头。明如晦的眸光原本有些散了,应该是在走神,见他转头,又缓慢地聚焦在他脸上。
对视片刻,对方先笑了:“从哪里学了这么多难记的词语。”
这么文绉绉的句子,还有这么多复杂晦涩的词语,某个小孩刚开始学的时候,总是用错,写日记时夸他要用“道|貌|岸|然”,他下山时给他写信写“我想和你分|道|扬|镳”,睡前还要说一句“祝zhu|师shi|尊zun|含笑九泉”,把明如晦搞得反思了整整半月有余。
他不提郁危也知道他想到的是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臭,生硬道:“我二十多了,早就不会弄混了。”
明如晦嗯了一声,又问:“为了我?”
他说的是方才让高个鬼差写下来的那一段话。
郁危一愣,随即扭回头来,留给他一个骨骼有些绷紧的侧脸。半晌,他开口道:“不想你平白被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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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影的伤势好得飞快,被明如晦从鬼门阵接回来后,已经能虚弱地活蹦乱跳了,此时正靠在栏杆边虚弱地颐指气使,将满脸晦气的孟白使唤来使唤去。
后者抱着厚厚一摞画轴,愤而拂袖:“我不干了!什么脏活累活,找我来干?”
乔影不慌不忙道:“这可是那位祖宗要的东西,我伤还没好干不了粗活,这些画又贵重得很,别人干我可不放心。”
孟白只得不情不愿地再度抱起画轴,嘀咕道:“你怎么藏那么多画……”
“没办法,祖宗要搬到昆仑山上。”乔影摊了摊手,“我去不了,只能拜托你了。”
闻言,孟白侧目又问:“你真的不去轮回吗?”
不知道这个大鬼怎么想的,守在鬼界几百年了,也不肯去轮回转世,难道是怕投不到一个好胎?不应该啊,既然是昆仑山主的表弟,还怕这种事不成?
乔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去,谁也别劝我去。”
孟白:“为什么啊?”
“我现在是世间和那位有血缘的最后一个存在了,我要是投胎了,就没人记得他了。”乔影轻飘飘地开了个玩笑,“这就是前朝遗物的自知之明,懂不懂?”
孟白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是还想认仙君做表哥呗?”
乔影:“……滚。”
顿了顿,他又问:“听说那个叫邵挽的小鬼是楼三十一散落在人间的一魂一魄?”
提到这件事,孟白挠了挠鼻子:“没错,丢失的是一枚天魂,一枚雀阴,因为残缺不全,所以偶尔看起来会有点缺心眼。”
“不过在人间飘泊太久,这一魂一魄都有了自主意识,”他声音低了点,“明明看上去就像个完整的人嘛,连身世都圆上了。”
乔影斜睨着他:“我怎么又听说,仙君把他俩分成两个了?楼三十一不想去轮回,所以就跟我一起待在乔家了。至于邵挽,他如今非人非鬼,附于灵物之上就可以去人间了。”
孟白嗷了一声,震惊道:“这么神奇?”
他把手里画轴一撇,立时头也不回地跑了,边跑边喊:“我去看看!你找别人搬吧!”
乔影呆了一秒,一下子被小鬼头气得舌头打结,想骂又憋回来了。默然半晌,看了看身旁无聊嗑瓜子的陆玄一。
后者动作一僵,瓜子抖落了一半。他左右瞅瞅,确定身边没人之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乔影道:“你吧。”
反抗无效,陆玄一被迫搬起那一摞画轴,问:“送去哪里?”
乔影沉思片刻,果断道:“送去祖宗那边。”这桩是秘密交易,要是被明如晦无意撞见了,祖宗非宰了他不可。
更何况他表哥身上沾了血污,早早就去沐浴更衣了,肯定不会撞上的,嗯。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祝师尊”审核不过啊?(悲
下一章要写香香饭!(搓手
第90章 一抹缘结
乔影这样信誓旦旦想着的时候,郁危正坐在浴|桶里,闭目仰头,被他那理应去沐|浴的师尊拢着一头黑发,拢在手心里一点点浇水打湿。
——因为抱明如晦的时候身上沾上了血,所以不得不被塞进了浴|桶里洗干净。郁危硬|邦|邦地想,早知道就不抱了,他最讨厌水。
为了防止滑进去,他两只手死死扒着桶沿,腕|骨都用力得有些突出,像是怕被刚没过|胸|口的水淹死一样,眼睛和嘴唇都闭得死紧,乌黑睫毛随着眼珠的|滚动而|颤|个不停。
下一秒,温热的指腹按了按他眉心,明如晦闲闲道:“别皱眉。”
郁危猛地睁开眼,黑曜石一样的眼瞳被水汽蒸得发亮,睫毛湿成一簇簇,上面还有水珠滚动。他面无表情地仰头盯了对方片刻,记仇似的,下一秒,不爽地甩了明如晦一身水。
后者没躲闪,被淋了个正着。晶莹的水珠顺着眉眼滴进浅色的眼瞳里,像春日波光粼粼的湖水漾开一圈涟漪,他浇水的动作随之停顿了须臾,才继续,顺势揉了揉郁危的耳垂,提醒道:“别掐了,浴桶都要被你杀掉了。”
郁危凶巴巴扒在桶沿的手指杀得更用力了。
他现在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明明恢复了死前的记忆却瞒着不说,试图就此掩过,所以才无情把他泡在水里,就是为了等会儿对他严刑逼供。
温暖的水流顺着发丝一股股缓慢流淌到脖颈和背后,很痒,也是很异样的触感,郁危轻轻眯起眼,彻底坐不住了。
他盯着面前热气氤氲的水,干巴巴地开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竹舀里的水浇到他头顶,慢条斯理浇花一样。身后的人语气如常,十分自然地问:“什么?”
听上去仿佛无事发生,郁危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抹完皂角冲水的时候他半睁着眼,湿淋淋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对方:“你在魇里面……你都看到什么了?”
明如晦垂眸看见他转过身,脸上满是斑驳晶莹的水迹,又抬着头有些较真地望着自己。
“不太记得了。”他轻而缓地开口,“只记得有只脏兮兮的小流浪猫,没钱买吃的,所以经常挨饿。”
“流浪猫”湿答答地跪|坐在桶里,发梢滴着水,绷着脸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