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87)
“这也有可能。”凤随点头,“不过官家显然是很吃这一套的。只看兴元府打了这么些日子,赵玉的日子仍然过得舒舒服服就知道了。”
这些事情说起来就与司空不相干了。但今晚的事情竟然车上了广平王,这是司空没有料到的。
“赵玉来京城为质,自然不会是一个人来,他身边除了侍卫,也带着几个幕僚。”凤随说:“咱们今晚去的那家,就是赵玉的幕僚温柳生的外宅。”
司空惊讶的看着他,不仅仅是惊讶宅子主人的身份,更惊讶凤随竟然还插手广平王的事情……说实话,凤随的身份,跟赵玉相比,其实也没好多少。
“我们这样……”司空不确定的看着他,“我是说,大人插手广平王的事……没有关系吗?”
凤随看着他,眼里浮起一点半真半假的抱怨,“司空,你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你对我,还没有那么信任呐。”
司空挠了挠脸蛋,一时间倒也分辨不清他是对凤随的担心多一些,还是疑虑多一些。但被人直白的道破他的心思,他还是有些不好意的。
“抱歉,我不是……”司空试图解释。
凤随抬起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你们只要知道,今夜之事,也是我与曹溶合作的一部分,就够了。”
第71章 踏雪而来
司空听到曹溶的名字,一颗心已经放下来一大半儿了。
凤随这样的身份留在西京,做的又是文臣的差事,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但若是曹溶出面,地方衙门配合他,那就说得过去了。
说起衙门,按照职能来讲,首选自然是京畿衙门,但蔡大人和稀泥的能耐满西京城都是有名的。曹溶脑子有病才会去找他合作,于是只能转头找上大理寺。
而大理寺卿把这个合作的差事交给凤随来办,也完全符合工作流程。
凤随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桌后面,眼中流露出笃定的神色,“曹若水自然是想利用我,但焉知我没有利用他呢?”
司空听了这句话,一颗心就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原地。
反而陈原礼有些不放心,“皇城司行事诡秘,咱们不好掺和……”
凤随就摇了摇头,“原礼,机会从来都要自己去抓住才行。若是不掺和,难道我要带着你们一直在大理寺里打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吗?”
陈原礼不吭声了。
凤随却并不觉得这话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安稳地坐在那里,向着他信任的兄弟,坦然他的目的,“我甘受曹若水驱使,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拿到了足够的报酬……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需谨慎。皇城司,是我能了解到兴元府战况的唯一途径。”
凤随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唯有了解清楚外面的形势,他才能制定计划,调整方向,推动形势朝着于他有利的方向前进。
三更时分,曹溶踏雪而来,进内书房与凤随议事。
空青和贯节守在门外,曹溶时刻不离的侍卫曹九黎也退避到了院中。
司空和陈原礼沿着内书房外的小径走到了凉亭之下。
雪下得又密又急,鹅毛一般自铅灰色的云团里飘落。不知不觉间,地面上积雪的厚度就已经没过了脚面。
天地间一片寂静。
司空只觉得心头澄静,仿佛长久以来堆积的阴云都散开了。
司空轻声说,“是我入了迷障。”
陈原礼一双利眼紧盯着不远处台阶下如同石雕一般的曹九黎,听到司空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此刻的司空,只觉得头脑无比冷静,似有一种开悟般的清明。
“是我只看到了远处,却忘记了脚下。”司空微微一笑。
他在梧桐巷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跟着凤随搬进虞国公府?司空问自己,难道只是图一个安逸?图个吃穿有靠?图不用自己补鸡窝?
当然不。
司空义无反顾地离开梧桐巷,离开京畿衙门,无非是因为凤随身上贴着凤家军的标签。在司空的眼里,凤随是他目前而言,最为接近理想的一道门槛。
但他接近了凤随,却反而心思浮躁了起来。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脑海中所知道的历史,想着现实中正在发生着的历史……想炸弹,想火铳……
他想了这么多,却忽略了脚下此刻所站立的位置。
这就好比一个人去应聘工作,他看到办公室小弟可以有升迁的机会,甚至有一天能升职成为办公室经理。
他沉浸于这种憧憬,却忽略了此时此刻,他只是个办公室小弟的事实。
“社会安稳,必须要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司空揉了揉自己的脸,“原礼兄,我明天请个假,去见一个人。”
“嗯?见什么人?”陈原礼有些稀奇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这短短几息的功夫司空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整个人都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人还是那个人,眉眼也还是那个眉眼,但他看上去,硬是有一种脱胎换骨一般的……神采奕奕?!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原礼觉得司空的两只眼睛都比之前多了几分神采。仿佛心思烦乱的人有了主心骨,理智回笼,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
“是以前衙门里的兄弟。”司空向他报备自己的计划,“我听金小五说,他一直在大街上瞎混。”
司空说着拉过陈原礼的手,在上面写道:“熟悉帮派的事情。”
陈原礼了然,“行,去吧,我找老陈给你批点儿银子。”
司空想了想,没有拒绝。他要去拜访的这位兄弟日子过的并不好,拿着银子上门,总比空手过去要好一些。
陈原礼上下打量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想到什么了?”
司空摇摇头,“没什么。”
只不过是重新给自己定了个位。
司空心想,不管以后怎么样,他现在只是一个在衙门里做事的小捕快。対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不是发白日梦,而是听从领导指派,安安稳稳的办好自己的差事——不管多么恢弘的理想,也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去实现。
内书房里的两个人却没有这么平心静气。
不但曹溶的脸色拉的老长,凤随也皱着眉头,语气十分不耐烦,“你若是又想拿我当刀子使,又不给我个明白话,那合作一事,以后不必再提……皇城司的差事说起来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曹溶脸色也难看,“不是我不想说,我有那么大权限么?”
凤随冷笑,“你让我帮你杀人灭口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没有权限?”
曹溶深吸一口气,“这人不得不杀。”
不得不杀也有各种法子,安排曹九黎动手也不一定就会被人认出来。但他把这差事交给了凤随,原本也是打着拉他下水的主意。
“废话。”凤随毫不犹豫的驳他的话,“要不然我能同意?你真当我是傻子,因为你几句忽悠人的话就心甘情愿替你跑腿?!”
曹溶到底不想真得罪了凤随,犹豫再三,方低声说了句,“是牡丹楼。”
凤随微微颌首,“果然。”
曹溶见他并不吃惊,反倒有些意外,“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凤随淡淡说道:“只是有些怀疑吧。再说兴元府一乱起来,京城里也乱糟糟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这话曹溶倒也赞同,“还有那个火神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牵制着我们的注意力……但不去注意又不行!他们蹦跶的太厉害了!”
凤随冷笑,“这起子小人上蹿下跳,不就是为了分散朝廷的注意力?”
“这倒是。”曹溶暗暗咬牙,“火神教、烈火帮、牡丹楼……广平王这老匹夫心眼还真不少。”
火神教和烈火帮,凤随心里有数,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牡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