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176)
这天司空从他师父那边赶回来,正好遇见胡松跑过来跟凤随商量值夜的事。看见司空,也不知胡松想到了什么,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位小将,任务之中,哪怕有你的亲人在场,也总要以公事为重。”
凤随挑眉,眼神冷了下来。
司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说他,他看看凤随,再看看胡松那个仰天下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你是个读书人,怎么,你不知道举贤不避亲这句话吗?”
胡松皱眉,“你什么意思?”
司空懒洋洋地挑起一根大拇指向身后示意了一下,“别管李大家是谁亲戚,他和那几个戏班子,都是辽人请去表演的。他们和这些银子、布匹一样,都是我们的公事。”
胡松开始觉得这个相貌有些过分好看的年轻小将也不是一个软柿子。
他冷笑两声,“我怎么听说他是小将的师父?”
司空哪会被他这种程度的挑衅刺激到,他笑着说:“我还听说你跟后面商队里的韩云生是亲戚呢,你一大早不也跑到后面去跟姓韩的嘘寒问暖吗?怎么你就行,我就不行?咱俩的级别好像没区别啊?”
胡松被他噎了一下。
他与韩云生确实是亲戚,韩云生的老婆是淮阳富商李茂功的嫡女,而这位韩夫人的一位姑母嫁给了胡松的叔叔。
但这种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他以为司空这种低品级的小兵是不能知道的。
胡松瞥了一眼凤随,暗想难道是凤随告诉他的?他们一伙儿大男人还会凑到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吗?
司空见他说不出来,便冷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提醒这位兄弟一句,我自己有上官。如有过失,我家凤大人会说的。你啊,还是管好自己的腿,别总是去看亲戚吧。”
司空心想,这个狗东西的爪子还伸得挺长,竟然管到他头上来了。难道他看上去真的很好欺负吗?!
凤随这个时候也发话了,“胡队长是觉得我凤家军纪律不够严明?”
胡松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胡某不敢。”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凤随这边的深浅,所以找了司空这个面嫩的小伙子试探一二,谁能知道这小伙子看着挺和气,怼起人来这么硬气呢。
不管是他还是他的上官钟饶,可都没有半路上跟凤随撕破脸的意思。
他也背不起这么大的锅。
胡松有意岔开话题,闲聊两句匆匆告辞走了。
凤随目送他离开,转头对司空说:“你师父那边盯着点儿。我刚才听他的意思,好像很嫌弃这几辆车,觉得他们累赘。”
司空冷笑,“我看见他一大早就跑去后面跟韩云生说话去了。你说,他是不是想把我师父他们的车队撵到后面去,把韩云生的车队换上来?”
司空以为胡松是看上了李骞他们的车队所在的位置。他们紧跟着朝廷的马车,前后都有禁军来回巡逻,更为安全一些。
凤随提醒他说:“张大人是队长,他们想要讨好张大人,当然就要从韩云生身上下手了。”
司空愣了一下,他记着师父告诉他的话,说胡松跟韩云生有亲戚关系,还以为胡松要关照自己的亲戚……
他没想到这些人要讨好的那个人是张世良。
凤随远远看着队伍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胡松,轻声对司空说:“这事儿恐怕没完。”
凤随的这点儿猜想,很快就应验了。
当天晚上投宿的时候,胡松直接找了过来,对凤随说:“凤大人,你看,驿馆地方有限,马车上的东西又贵重,闲杂人等是不是回避的好?”
司空大怒,刚要上前理论,就被凤随一把抓住了手腕。
凤随的脸也沉了下来,“你想让李大家和戏班的人都住到外面去?”
胡松盯着他的两道冷冰冰的视线,硬着头皮说:“对。大人有所不知,驿馆是回字形的结构,张大人发话,说马车都赶进内院,说马车周围一圈的房屋,除了张大人、凤大人之外,还要多安排禁军防守。如此一来,戏班这些人就只能住到外面……”
凤随打断了他的话,“禁军守在驿馆外围。我带来的亲兵在内院值夜。”
胡松显然是不同意他这样的安排,连忙搬出了张世良,“张大人说……”
“张大人是文臣。”凤随淡淡开口,“他不懂行军布阵。”
胡松,“……”
凤随不给他胡搅蛮缠的机会,直接安排道:“你们的人自有一套训练与配合的方法,我的手下临时搅合进去,彼此完全不熟悉,真出了事,能互相配合吗?如果因为双方配合不够默契出了什么岔子,这个责任谁来负?!”
胡松,“……”
“胡副将,”凤随加重了语气,“张大人是正队长,本官是副队长。你恐怕是忘了……以你的资历,还不够跟本官叫板,干涉本官的安排。”
胡松哑然。
他们这个团队,从理论上讲,确实是要有正副两位队长来做出决定的,钟饶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权限去参与做决策。
胡松打着钟饶的旗号来安排内院住宿的事情,有些逾越了。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凤随不够硬气,听从了胡松的安排。胡松也是绝对不会提醒凤随的。他只会抓紧这样的一个机会,不断地试探,直至将第二只脚也踩上去。
最终……
将这几百个人完全捏在掌中。
第140章 龙河镇
投宿的地方叫龙河镇。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这里位于东京以北,垂直距离不超过二百公里的地方。自从京城从东京迁至位于凤翔府东北方向的西京之后,龙河镇就成了出关的必经之地。
从这里折向东北方向,大约要经过十天到半个月的路程,即可到达大名府。再然后,就是一路向北了。
驿馆修建在镇外,果然是极为宽敞的回字形结构。
凤随指挥手下押着车马进了内院,将张世良和随行的官员都安置在内院。李骞和戏班这些随行人员安置在了外院。
禁军派人守着内院、外院的两道大门,其余的禁军则在驿馆周围扎营。至于内院值夜的工作则交给了凤随的亲兵。
凤随在内院留了三百人轮流值夜,其余的人都安排在了外面。
他如今有些拿不准钟饶、胡松这些人的心思,自然不会把自己信得过的人全部留在内院。万一有什么变故,那可就被人一锅端了。
凤随做好安排,又特意去探望张世良,非常诚恳的询问要不要把韩云生请过来陪伴他。
凤随是这样说的,“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出门在外,张老照顾家中晚辈,也是理所应当的。”
张世良摸了摸自己的短胡子,十分豪爽地摆摆手说:“他一个年轻后生,需要什么照顾,外面扎营就挺好。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随他去吧。”
凤随又客气几句,见他坚持,便嘱咐他好好休息,告辞离开了。
他从张老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胡松的身影在内院的大门外晃了一下就走开了。似乎只是过来看一眼。
凤随猜到他是不想跟自己打照面。
扎营之前,他曾把人请到一起,强调了夜间值班时不要窜岗的问题。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就是胡松。他有预感,钟饶就算想要跟张世良打好关系,也不会亲自上门伏低做小的表态,必然是通过这个副将来充当联络人。
胡松当时的脸就有点儿黑。
相反,钟饶倒是很平静的点头,说了句“本该如此”。
至于张世良……
他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神情宽容的好像在看自己家的晚辈闹了小别扭,又宽和又信任,让人跳不出一点儿毛病。
这边的温度要比西京城略微低一些。
晚饭过后,司空在外院巡视一遍,又去李骞那里看了看。
人多,驿馆的杂役有些忙不过来,李骞索性自己点了炭炉子,烧了些热水洗脸泡脚。司空这才知道他师父出门的时候,还很讲究的带了炭炉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