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296)
后来,凤云鹤就被老爹带去了北境,一步一步走到了镇北王的位置上。而贺周南则跟随贺望知,驻守在大宋与西夏的边界线上。凤云鹤偶尔也会在朝廷邸报上看到贺周南的名字,他只知道贺望知的几个儿子都挺厉害,各自带兵,把守着不同的据点。
再详细一些的情况,外人就打探不出来了。
凤云鹤跟贺周南没有什么私交,这种敏感的时候,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上门去给别人落下什么话柄。
如今他就一心一意的在昭德殿上装聋作哑,旁观一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大臣们假装不知道贺望知就是崇佑帝御笔钦定的人选,还在那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只等待一个最为合适的契机,将“贺望知”这个人选最终敲定下来。
凤云鹤轻嗤,都是戏精啊。
凤云鹤不得不旁观戏精们的表演,晚辈们也各自都有要操心的事。
凤随已经交割清楚了大理寺的差事,还抽空请大理寺卿吃了一顿酒。大理寺卿很有些舍不得他,毕竟凤随手底下有自己的兵,偶尔遇到特别麻烦的案件,人家直接就动用自己手底下的侍卫了。
有了凤随,人手不足、武力值不够的情况统统都得到了解决——还不用他这个大理寺卿花钱。
太白楼的大门外,微醺的大理寺卿抓着凤随的手好一通勉励,然后惆怅无比的被自家下人扶着走了。
凤随站在台阶下目送大理寺卿的马车离开,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望向长街对面的茶楼。天气渐渐变暖,茶楼的窗几乎都开着。二楼正对着太白楼的一扇窗口,一位年轻的郎君正站在窗口,微微俯身朝外看。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不远不近,凤随可以很轻易的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那是带着几分恶意的笑容,仿佛一个正算计着要作弄人的孩子,已经猜到了凤随要摔一跤,故而兴致勃勃的等着看热闹。
凤随轻嗤,都说人走茶凉,这人还没走呢,看热闹的人就迫不及待了吗?!
凤随从窗口收回视线的时候,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大步流星地穿过长街朝他走过来,背后还背着一把宽刀。
宽刀看着眼熟,背刀的人看着也眼熟。
“曹九黎?”
曹九黎拱手行礼,“凤大人,我家大人想请你上去坐一坐。”
凤随挑了挑嘴角,“这就不必了吧。劳烦告诉曹若水一声,想看我凤家的热闹,最好再耐着性子忍一忍。”
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曹九黎神色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挖苦之意,“凤大人,我家大人说,他有极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凤随不觉得他跟曹溶有什么好说的。两家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去年元夜又打过一场群架,还特意把曹溶给狠揍了一顿,仅有的一点儿面子情也早就撕扯得不剩几分了。
凤随转头,见空青已经从太白楼一侧的小巷里牵着马走了过来。太白楼临街,骑马或者乘车的客人,座驾都是要暂时存放到后院去的。
曹九黎也看到了凤随的小厮,连忙抬手做了一个阻拦的动作,“凤大人,请留步。”
凤随不耐烦了,“我跟你家大人没什么好说的。”
曹九黎无奈,他飞快的左右扫了一眼,凑近两步,压着嗓子说:“我家大人说,您手下的那位司将军,让他出门小心点儿。虞家的两位小衙内,憋着劲儿要收拾他呢。”
凤随愣住,“谁?”
说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这说的应该是虞道野的两个儿子:虞进和虞保。这两人似乎早早就被虞赵氏送去做了御前侍卫,好像是在金吾卫当差。
“收拾司空?”凤随冷笑起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曹九黎是跟司空交过手的人,听见凤随的评价,也跟着点了点头。虞进虞保虽然也是从小就习武,但他们那点儿花架子要跟司空比,那还是做梦。
曹九黎提醒凤随,“他们真要硬碰硬,反倒没什么……就怕耍花招。”
这话说的就很贴心了。
凤随上下打量曹九黎,有些纳闷的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曹溶可不像是喜欢帮助人的热心人呐。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节。
凤随就觉得,曹溶给他提供消息这种举动也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似的。
曹九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就当他是吃饱了撑的吧。”
第236章 云上居
凤随不理解曹溶突然示好的用意。
曹九黎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摊了摊手,颇无辜的看着凤随,“小的就是个跑腿的,我家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凤随打量他几眼,没有继续再追问,只能暂且当做曹溶突然间抽了风,想到他面前来卖个人情了。
“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凤随想走的时候,再一次被曹九黎拦住了,他有些为难地摸了摸下巴,对凤随说:“我家大人还有一句话,听说张鸿跟大人手下的司将军约好了要一起喝酒。不巧的是,就在今天,刚好有人给张鸿推荐了一个喝酒戏耍的好地方。”
凤随心头一跳。
以他对司空的了解,这小子是极其不喜欢社交应酬那一套的,但若是自家兄弟几个攒个酒局,他就会很开心了——他对自己人不设防。
如果自己人当中混进去一个存心要算计他的人,或者说,像张鸿这种没什么脑子,被人随手当了枪耍的傻子,搞不好司空真有可能会中招。
凤随不好当街纵马,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盯着凤家的眼睛实在太多了。
他把罗松喊过来,让他抄小路先回去看一眼司空在不在家,若是有人怂恿他出门喝酒(比如张鸿那个傻小子),一定先把人给他拦住。
因为是出门赴宴,罗松身上穿的也是便服,这会儿离开了凤随的队伍,立刻就汇入了西京城里喧嚣的人流当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一刻钟之前。
凤府后院,演武场。
张鸿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了司空极刚猛的一脚,十分狼狈地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停!停!停!让老子喘口气!”
演武场外,他带来的几个皇城司的兄弟都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司空也笑了起来,伸手要拉他起来,“还打吗?”
张鸿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瘫在地上直喘粗气,一边喃喃絮叨,“娘的……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
他的一个手下吹了一声口哨,一群人又跟着起哄。
张鸿忍不住捶地,“司空你是不是人啊,老子好歹也是从小习武,咋的,老子的师傅还比不上孤云寺的几个大和尚?”
司空把他拽了起来,笑着说:“恐怕是真的比不上。不信你去试试。”
哦,对了,要找上门去比试也得等着师父们云游回来再说了。
男人的交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凑到一起打上一架就有了。
等张鸿手下的一堆兄弟各自洗漱完,从浴房里出来的时候,张鸿已经坐在司空身边,勾肩搭背的商量起到哪里喝酒的问题了。
“今天在公房里听见他们聊天,说春江楼新来了一个弹唱班子,有两个唱曲的小娘子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哟……”张鸿说着,瞟一眼司空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气,又补充一句,“嗳,这个唱曲的班子跟外面的人说,他们家弹琴的大手可是跟□□学习过的。”
张鸿这段时间听了不少西京城的八卦,知道司空跟李骞是有亲戚关系的。
果然听见这么一句,司空也来了兴致,“他们是在哪里碰见我师父的?”
张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司空说的“师父”应该就是指李骞,忙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唱曲的班子么,到处走,□□也是个到处走的性子,说不好就在那里碰上了……要不咱们去问问?”
司空对于在哪里吃饭的问题并不是太在意,反正能受到张鸿这种权门子弟的追捧的馆子,请来的大厨手艺都差不了。不过能遇见一个见过他师父的曲艺班子,司空还是挺感兴趣的,要是他们最近才见过,他能顺势打听一下他师父回乡之后的情形,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