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220)
李骞点点头,他估计像他们这些要去顺州的人,估计都没有机会见到耶律云机的营地。
司空拢了拢斗篷,安慰师父,“师父别怕,有我呢。”
李骞一笑,上下打量他两眼,点点头,“嗯,不怕。”
为了让司空看起来更像一个艺术家而不是一个粗糙的兵痞,李骞把他从京城带出来的衣裳首饰都给他披挂上了。不但衣服都是好料子,连头发上的布条都换掉了,换成了一根温润的白玉簪。
不过谁也不知道,司空这一身圆领宽袖的袍子下面,不但藏着手弩,靴子里还藏着一把短刀,腰带上的荷包里还装了一把铜钱。这东西别看不起眼,关键时刻也能当暗器来使用。
除了这些,他们身后的马车里,座位下面的衣箱里还藏着一箱手雷。
司空原本是想把手雷放到自己这辆车上的,后来因为李骞与他同车,他多少有些不大放心,还是放到后面的车厢里了。
倒不全是担心手雷半路上会出什么意外,这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容易触发。而是觉得人们通常的心理,都会认为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会贴身来存放,真要搜查起来,他们乘坐的马车反而会被当成是重点。
守着后面那辆车的是凤随给他安排的人。
手雷的事司空没有告诉李骞,但凤随给他们的队伍里安排了人,这一点李骞是心知肚明的。
车队当晚在野外扎营,转天继续上路,于申时左右赶到了柳树坡。
司空挑起车帘,就见远处一片茂密的树林,枝叶间泛着朦朦胧胧的新绿。林间露出几幢土屋,又有辽人士兵穿梭其间。
只是远远一瞥,司空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对战的气氛。
从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看不到耶律云机的营地的。这几幢土屋估计就是最初的居民留下来的。
司空还在琢磨他们是跟张世良这些人一起留下,等耶律云机那边发话了再去顺州,还是就在这里直接告别,就有人从前方过来传话,让他们也在柳树坡歇下。
李骞同行的随从不少,又有车马行李,被单独分了一户农家院。
农家院许久没人住过,别说行李什么的,就连桌椅板凳都不剩几个。还好后院有水井,水质也算干净,小鱼带着人打水收拾住宿的地方,厨师自去伙房里烧饭,倒也井井有条。
厨师给李骞他们做了几碗面条,又蒸了干饼子、酱肉,做了几锅热汤,给随行的护院们吃。李骞想着随行那几个戏班子东西不如他们带的齐全,又请厨师多做了几锅热汤,给戏班子们送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还要跟戏班子同甘共苦,互相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正吃着,凤随就来了。
他是借着给大家分发食物的名义过来的,被司空拉住投喂了一碗热汤面,身心俱暖。他打发手下继续去分食物,自己则假公济私,在李骞这里多赖一会儿。
“耶律云机要搞个晚宴,说是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凤随眉头皱着,神色有些担忧,“我估计,他们会派人过来请你们也去。”
司空想了想,对李骞说:“师父你就别去了。我去。”
宴无好宴,他师父一路劳顿,没必要去受这种刺激。再说,一开始就把他师父送出去,好像耶律云机有多大面子似的。
李骞犹豫了一下。司空不放心他,可是他也不放心司空啊。辽人请他们过来,看的无非他的名声,论起名声,当然还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更胜一筹。要是辽人用这一点来为难司空,又该怎么办呢?
凤随便也劝道:“师父好好休息,让司空去。”
李骞还在犹豫。
凤随就说:“这样的宴会,我也是要参加的。”
有他在,怎么会让别人在他眼皮底下欺负了司空?
李骞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也好。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凤随听到这句话,哪怕明知道师父说的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他还是没忍住,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第174章 元帅
司空洗了把脸,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就抱着他师父的琵琶,跟着凤随出去了。
他们走后,小鱼就端了一盆热水来给李骞泡脚,一边很是感慨的叹气,“亏了司空去顶这个缸,要不然先生又该辛苦了。”
辽人的元帅哟,乖乖,那可不是好对付的。
小鱼想到这里,又觉得他家先生有这么一个徒弟,当真是件挺幸运的事。他决定以后都要对司空好一点儿。
李骞心里却有些不好受,还稍稍的有些后悔。他当初就是因为不放心司空一个人北上才接了这差事。现在看来,这差事反而连累了司空。
李骞难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司空鬼鬼祟祟藏在马车里的东西,于是他的心情又诡异的好过了起来。
他想,其实也不算是连累。毕竟凭着他和司空的关系,也算是给了凤家军一个进入顺州的机会。
两军对垒,机会是多么重要啊。
虽然也会有一定的危险,但是……
他做了半辈子富贵闲人,也终于有机会在国家大事上出一份力了。
司空终于见到了敌方的大营,军帐一顶挨着一顶,一直绵延到了夜色的尽头。营帐之间生有篝火,但在司空眼里,这跳跃的火光却并不显温暖,只见肃杀。
司空被引进一顶小帐篷的时候,才发现其他的几个戏班子里也都有人过来了。大约也都有些摸不清底细,来的人都是班主加上二三流的艺人这样的组合。
这是一个很谨慎的安排,真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折了自己班子里的头牌。
大家彼此都面熟,打过招呼就安安静静坐下来等着了。
帐篷里安静,外面的动静就听的更清楚一些,司空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呼喝声,似乎有人在搏击,或许这也是一种表演吧,因为还有不少人哄笑的声音。
然后就有人将戏班子请了过去。
司空等的简直不耐烦,又庆幸没让李骞过来,有这功夫,还真不如留在土屋里睡一觉呢。
司空缩在火堆旁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他。
来人是一个辽人小兵,站在帐篷的门口,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司空抹了一把脸,起身跟着他出去了。沁凉的夜风一吹,他人也精神了,这才发现之前一起等在帐篷里的那些人都没回来。
估计是表演完了就直接送走了。总不至于乍一见面就给宋人一个下马威,全都宰了。别人不好说,司空对凤随还是有把握的,他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司空跟在小兵身后,沿着营帐之间的小路往前走。不多时就见到了灯火通明的主帐,主帐外面还站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一副正等着上台表演的架势。
司空觉得上位者的心思果然不好猜,出门打仗,为什么要弄一堆女人带着?这不是平添累赘么?还得拿粮食养着。
或者,跟他师父出门非要带着厨师是一个意思吧?
人家的生活档次就是这样的。穷鬼不能理解也正常。
看见司空过来,女人们的视线一五一十地投了过来,然后开始嘀嘀咕咕的凑到一起咬耳朵。
司空假装自己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他今天的装扮还是很有迷惑性的,头发梳的溜光水滑的,小脸也洗的干干净净,出门之前师父还给他抹了点儿香喷喷的面霜。身上穿的也宽袍大袖的袍服,总之就是要追求一种艺术家才有的仙气飘飘的派头。
不多时,引他过来的小兵出了主张,请他进去。
司空一眼就看到了主座上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如无意外,这就是辽人的元帅耶律云机了。
耶律云机长着一张十分方正的面孔,两道浓眉却显出了几分凌厉的气势,一双利眼,顾盼之间自带一股俾睨之态。
三十来岁的年纪,无论是体力,还是头脑,亦或是武技,都达到了一个男人所能达到的巅峰状态。
耶律云机一身深红色袍服,圆领窄袖左衽,领口露出一抹雪白衣领,腰系深色腰带。头上戴着饰有金玉的冠帽,鬓边有发辫垂下。宋人一直不大看得习惯的髨发,放在他身上,也只是给他增添了威武豪迈之气,而丝毫不显得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