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299)
司空忍不住就笑了,他对中年御史拱拱手说:“大人不觉得太巧了吗?恰好这位小娘子犯了药性,恰好这位先生就领着您二位破门而入……这时机掐的可真是巧。”
而且他还没进门,不但知道包厢里的客人是“镇北王麾下”,还知道包厢里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发生。
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
中年御史看看趴在椅子上已经神志不清的张娘子,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司空拦了一下张鸿,对门口的人示意了一下张娘子端过来的托盘,“这位小娘子端着酒杯来敬酒。我呢,恰好不习惯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就顺手将两杯酒调换了一下……小娘子喝了自己端上来的酒,就变成这样了。”
中年御史,“……”
师爷,“……”
张鸿也傻眼了,“……司空你手这么快的嘛……不是,你警惕心这么高的嘛……”
司空什么时候换的酒,他完全没看出来。不止是他,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们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司空侧身从桌上拿起酒杯,然后两只手各自端着一杯酒,叽叽呱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张娘子……
都是春江楼的酒杯,只看外表,完全就是一样的啊。
这只是小把戏,且司空也没有要瞒着自己兄弟的意思。
当下他身边的一个小兵就嚷嚷起来了,“我们在北境的时候,这种细作见得多了,谁知道她是谁?端来的酒水有没有毒?几句话就想让我家大人喝下去……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旁边的人也连忙补充道:“别说是我家大人了,我们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人来,也不会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没看我们这里点的酒水,都是整坛送来,在我们自己的眼皮底下才开封的嘛。”
张鸿,“……”
他手下的一众兄弟,“……”
张鸿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与司空之间的差距。人家这么复杂的防范流程,他硬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但同时,想到司空这样警惕心爆棚的人竟然肯赏脸出来跟他一起喝酒,他心里还有一种诡异的感动:防备归防备,他好歹也是被司空当成是兄弟的人呐。
中年御史也被司空和他一众手下的神奇操作给惊住了,他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托盘,上面三只酒杯,中间一只动过,且空了,其余两杯都还满着。
司空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解释说:“我们这里喝的都是九韵春,进了包厢之后才点的酒,店里伙计整坛送上来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酒,店里的人都可以作证。这位小娘子端上来的酒跟我们的不同,请春江楼的掌柜过来,一验便知。”
中年师爷大急,“等等……”
司空淡淡瞥了他一眼,“最好再请一位郎中来,张娘子喝完的这杯酒还留一层杯底,顺便可以验一验酒里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第238章 上行下效
凤随带着空青急匆匆赶到春江楼的时候,司空已经把虞进从酒楼里一路拖到了春江楼的门口,正按在地上暴打。
虞保战斗力比虞进要弱一些,还没等他扑上去,就被司空一脚踹翻,缩在酒楼的走廊里爬不起来了。
他们喝酒的地方是春江楼的分店,就开在城东的安平大街上,这个时候,长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时候,春江楼门口立刻就被人围了起来。等京畿衙门巡逻的衙役赶过来的时候,根本都挤不进去。
凤随算是看出来了,司空这就是憋着劲儿要把事情闹大。
这位师爷的身份,是张鸿的一个兄弟认出来的,说他是郡公府的小公爷虞保身边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跑来折腾这么一手,要让司空自己说,无非就是想趁着有两位御史台的大人在场,让司空丢个丑。
司空有很大的概率会因为街头闹事被抓进京畿衙门,估计他们会在牢房里为他安排一些惊喜。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司空出事,会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会牵扯上镇北王府。
谁都知道司空是镇北王麾下的游击将军,据说深受镇北王父子的信重。司空丢脸,丢的也是镇北王的脸。如今的朝堂之上,多的是人等着抓镇北王府的小辫子。这件事后续会怎么发酵,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但虞保一露面就说这只是个恶作剧,这话司空就不爱听了——合着他没有被算计到,只是因为对方给他留余地了?并没有来真的?
这可拉倒吧,说到天边去也没人信呐。
虞进虞保的年龄都比司空要大,只看外表,他们兄弟俩跟司空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甚至五官神情与虞道野也并不怎么相像。这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细眉细眼的长相,再衬着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更像是读书人。
司空觉得,他们大约更像虞道野的那位倒霉的原配夫人胡兰吧。
想到胡兰,司空又想起了昭德殿上审出来的一段旧官司:李持盈生产之前,从国公府里送过去的一碗加了料的补药。
原本虞赵氏挨罚,虞道野出家,这一出接一出的戏码搅得司空也有些眼花缭乱,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今日见到了这兄弟俩,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司空觉得,他不打他们一顿,都对不起这兄弟俩的一番苦心。
更对不起当初胡兰替李持盈熬的那一碗汤药。
司空深谙舆论的重要性,于是一边打,一边还要把他打人的理由骂出来,让周围看热闹的西京百姓都看个明明白白。
“你亲奶奶逼死我娘,你亲娘还给我娘送过加了毒药的补汤……如今你们俩个兔崽子还要拿歹毒的计策来抹黑我的名声!”
这是讲事实摆道理。
“你亲奶奶已经受了官家的斥责,公主的封号、食邑都没了!她要是没干这些缺德事,官家能斥责她?难道官家能冤枉无辜?官家还能有错?”
这是引导百姓的关注点,集中到虞赵氏身上去。
“你们家的女眷都他娘的真厉害啊,心有丘壑,上行下效……男人都比不上她们心狠手辣。她们要是没干这些缺德事,你爹能气得宁可出家也不认你们?”
这是……纯补刀。
司空其实有些怀疑虞家兄弟只是拿他当一个切入口,目的还在于抹黑镇北王府——手下都是一群毫无节操的色胚、流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镇北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估计他们是想让朝堂上的普通官员和坊间百姓都这么想。
司空就偏不如他们愿。
刚才他揍虞保的时候,御史台的一位大人还嚷嚷家丑不可外扬,但这话放在这里,也要看扬的是谁家的丑事,是虞家、是虞赵氏和她的儿孙,那司空干嘛要替他们遮掩呢?
不扬开他们的丑事,难道还等着他们把黑料抹回到镇北王的头上吗?!
司空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虞进一拳捣翻,嘴里骂道:“花钱雇个表子来给老子送毒酒……你这草包脑子里也就这些龌蹉了,真当所有的人都吃美人计这一套?老子就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瞧一瞧小看人的下场!”
说完又是一拳。
这一拳砸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虞道野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成亲的那天夜里,她让她身边的老嬷嬷给我的酒里下了药……我有两个儿子,都是这么来的……”
司空心头燃起怒火。
虞道野跟他老娘对着干,不肯进后院,死老太婆就给儿子下药;李持盈在外面要生产了,胡兰就拐弯抹角给她下药;如今虞进虞保看他不顺眼,也给他下药……
“你们虞家,可真是被你亲奶奶给毁完了……”
家里是这种风气,虞进虞保将来能有什么前程,司空简直都不用想。哪怕崇佑帝本人是一个草包,恐怕他也不乐意手底下的臣子全都是草包吧?
而且还是心眼恶毒,不择手段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