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53)
凤随让关小虎交代这两位在观月庵行凶之人的样貌身份,着人画了图像,发往大名府,联同大名府的衙门一起缉捕这两位凶犯。
然后就是乔府的小娘子被劫持一案。
什么人最初找上了他,又是如何给他们做内应,给他们通风报信,他又是如何通过烈火帮得到了火药等物。
而劫持的最后,事情又是怎样出人意表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凤随越听越惊讶,因为在将整件事都整理清楚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乔颖儿被劫持一案,真正针对的那个人,并不是乔颖儿。
第43章 供词
乔府。
苏琳站在前后院之间的花厅门口迎接凤随。
苏琳手里也有自己的产业,田庄、商铺之类,都委托了可靠的管事在打理。这些管事是外人,不能够随意进出乔府的内院,苏琳平时就是在这里的花厅跟这些管事们盘账,或者商议事情。
大理寺少卿登门,本该走正门,由一家之主在正堂接待,但凤随的拜帖是直接送到苏琳手上的,苏琳并不乐意乔晖母子再跑来横插一脚,因此凤随上门,她压根就没有知会乔晖母子一声,而是直接将人迎进了花厅。
主客在花厅落座,侍女奉上茶水退下。
凤随留神打量苏琳的面容,见她眼下略带青色,眉眼之间带着倦意,就知道她还在记挂乔颖儿被劫走一事。
凤随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官此番前来,是想请夫人帮忙,辨认一些物证。目前本官还不确定这些物证是否与府上小娘子被劫一案有关。”
苏琳点点头,“无妨。但凡能做的,我都不会推辞。我也希望颖儿早日能回来。”
凤随迟疑了一下。不知怎么,他看到苏琳为乔颖儿伤神,再想想乔晖背着她做下的那些事,心里竟有些同情她。
但这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招招手,示意司空将“薛记”里赎回的包袱带了上来,直接放在了两人饮茶的圆桌上。
苏琳看着司空解开包袱,露出了那两件华美的衣衫,眼中露出惊诧的神色,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大人是何处得来?”
凤随与司空对视一眼,“看样子,你知道这衣衫的主人是谁?”
苏琳点头,“我认得。这衣衫的主人,可是与颖儿的事有关?”
凤随迎着她探寻的,甚至是有些紧张的双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对视片刻,凤随将一份供词拿出来递给了苏琳,“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关小虎的供词。
他交代说,当初与他手下的一位兄弟联系的人,是目前住在乔府的崔小娘子的奶娘顺婶儿,她留下五十两银子的定金,请关小虎一行人劫持乔颖儿。在确定动手之前再付五十两,其余尾款会在事成之后交付。
当日乔家人从山上下来,崔宛如一定要与乔颖儿同车而行,就是为了方便给关小虎等人发信号。
关小虎在得手之后,会将乔颖儿交给顺婶儿的丈夫李百顺。李百顺当时就在树林外等着,为了安抚受惊的乔颖儿,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女儿。
苏琳的手微微发抖,神情又气又急,“颖儿现在就藏在李百顺家?”
凤随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果事情只是这样,那倒是简单了。
“崔宛如这样做,”凤随不是很明白这些小娘子的心事,边猜边问,“只是为了在华阳公主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干?”
苏琳嘲讽的一笑,“她处处拉拢颖儿,就是想让公主觉得,她更适合留在乔家教养颖儿。如今颖儿在我眼皮底下被人劫走,显得我对颖儿照顾不够……我做的不好,她却做的好,还把被人劫走的颖儿找了回来,这就是拿我给她当垫脚石呢。”
凤随还是觉得这解释的很牵强,“颖儿与她的兄弟是龙凤胎,劫走颖儿,却放过她兄弟……”
他想说劫走颖儿的兄弟,对乔府的影响岂不是更大。但问题说出口,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崔宛如只是想显示一下自己比苏琳更能干,却不是真要跟乔府结仇。乔晖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真动了这位小郎君,事情反倒不好收拾了。
凤随就改口问道:“乔晖与这位崔娘子,私底下可有来往?”
苏琳将手中的供词递回来,笑着摇头,“乔子君心中另有所爱。不是我,自然也不会是她。崔宛如怕是白费心机了。”
凤随挑眉,“你怎么知道乔晖另有所爱?”
苏琳垂眸一笑,唇边的笑纹微带苦涩,“我们两家的婚事,是太后做媒,乔晖自己并不乐意。新婚夜,他坐在水榭里喝了一夜的闷酒……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凤随也颇无语。
苏琳又叹:“他也从不曾拿我当他的妻子看待,无论我怎么讨好公主和他的儿女,他都视而不见。公主处处挑剔,崔宛如母女俩没完没了的挑衅,他也从不曾替我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日子,我也是受够了。”
凤随问她,“请问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苏琳抬眸望着他,眼角微微带着一丝湿意,“等颖儿平安回来,我就请我父兄出面,跟乔家做一个了结……早该和离了。”
凤随就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你再看看这一份供词吧。”
这一份供词,也是关小虎的。
原来那日他带着手下兄弟劫走了乔颖儿,然后顺着一早就定好的路线来到了树林外。但是与他接应的李百顺父女俩已经被人打昏了,驾着马车等在那里的人,是乔晖。
当时关小虎就吓傻了。他不知道怎么走露了消息,引来了乔大人。而且不早不晚,恰恰在他刚刚得手的时候,将他堵了个正着。
不过乔晖并没有打算抓他,而是给了他两百两银子,嘱咐他此事就此作罢,跟谁也不许提。
关小虎得了银子,自然满口答应。
然后乔晖将乔颖儿抱上马车,交给了一个衣衫华贵的女子。
苏琳看着这一份供词,神情从惊怒慢慢过渡到麻木,魂儿都仿佛被人抽走了。
凤随从她手里将供词取回,淡淡说道:“乔大人一开始就反对你报官,他打的恐怕就是一石二鸟的打算。既扣了罪名给你,又甩了黑锅给崔宛如。如此一来,倒是替他真心所爱之人扫清了后宅的障碍。”
苏琳眼里迸出泪花,不是伤心,而是气愤,“乔子君欺人太甚!”
凤随点头。
一个大男人,没点儿心计是不行的。但这份儿心计用来算计自己的妻子,这就让人有些不齿了。
苏琳转头去看林娘子,见她也是一脸泪痕,更觉心酸,她凑到林娘子耳边嘀嘀咕咕的跟她说了几句话。
林娘子哭着出去了。
苏琳又让侍女进来,一人去请乔晖母子,一人去请崔氏母女。
凤随旁观这一幕,隐隐觉得这女人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苏琳把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就对凤随说:“还请大人留下来给我做一个见证。”
凤随问她,“你要做什么?”
苏琳微微一笑,眼中尽显傲气,“我请大人和这两位公爷,看一场大戏。”
最先赶到花厅的人是乔晖
乔晖的年纪还不到三十,人又生得高大俊朗,一身浅色的窄袖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神色冰冷,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毫无温度。
他客客气气的与凤随见礼,然后转身看着苏琳,微微压着嗓音责问她,“你又闹什么?”
苏琳十分专注的看着他,目光如两根细针一般,从他的眉尖缓缓向下,一寸一寸地移到了他的下颌,然后她突兀的笑了起来,“乔子君,你看你,跟我说话,从来就只有这一句。你是傻子吗?还是瞎子?你真的看不出每每都是你的母亲、你的表妹在故意找我的麻烦?”
乔晖噎住。
苏琳是大家闺秀,谨守礼仪,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对他说过这样无礼的话。
凤随在一旁接了话,说道:“他不是傻,也不是眼瞎……他是心瞎了。苏娘子不必对这样的人抱有希望,这病没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