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135)
“好琴。”他忍不住赞了一句。
李骞扬起下巴,得意的笑了起来。
司空小时候学琴,对于琵琶的好坏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他和堂姐的练习琴,老师视如珍宝的琴,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但是来到这个时代,有机会尝试过了“秋波”之后,他像是被打通了某根筋,很突然的就能够分辨出琴音的优劣了。
比如他小时候用的琵琶,音色就有些干,发出的声音也单薄。但温娘子和李骞的琵琶却不同,每一根琴弦都像是活的,音色不但生动柔润,还有一种非常饱满醇厚的感觉。这其中的区别,就好比普通人的嗓子之与歌唱家那种得天独厚的华丽嗓音。
未成曲调先有情。
每一个被拨动的音符,都仿佛饱含着琴师无法喧之于口的缱绻情愫。
司空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抬头时,见李骞伸手在眼角抹了一下。大概他也没料到司空这个时候刚巧抬头,稍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唉,人老啦……”
司空觉得他一点儿也不老。
老了的人也不会像他这样臭美。
“挺好。”李骞用一种颇为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司空,“技巧可以练,琴意难得……就是多情了些。”
司空,“……”
多情两个字,该不是在说他吧?!
李骞一定不知道,他这人其实一点儿也不文艺,明明是个理工男!
温娘子在旁边介绍他们最近几天对这首曲子的改编和排演。
李骞笑呵呵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还说要找个时间去看一看他们排演到了什么程度。然后他对司空说:“将离,你还会弹什么曲子?随便弹来听听吧,我还没听够。”
司空其实也有些舍不得放下李骞的琵琶,这琴实在难得。
他有些疑心自己心里的这点儿舍不得让人看出来了,所以变相的成全他一下。
司空爱不释手地拨动琴弦,弹了一小段《茉莉花》,又弹了几首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名字的琵琶曲。
李骞笑眯眯的看他玩,又赞了一句,“浑金璞玉一般……就是多情了些。”
司空,“……”
李骞看着他恋恋不舍的将“青竹”交还给一旁的侍女,笑着说:“将离非要挂到老东西的名下,是惹了什么麻烦吗?”
温娘子舌头打结,不安的看一眼司空。
司空就猜到她是不便在师门长辈面前说瞎话的意思。他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是我遇到麻烦,师姐是想帮我。”
他说的含糊,但李骞并没有露出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说:“老东西人也不在,赖到他身上,也没什么用。你也不必那么死心眼,要不就换个人考虑一下吧?”
司空愣了一下,首先想到的是李骞不希望有人给他的师兄添麻烦。但温娘子悄悄戳了他一下之后,他反应过来,李骞这是在暗示他。
司空,“……”
司空有点傻眼。
李骞与他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到底也是比司空年长的人,如果直统统的拒绝……是不是不太好?
李骞将他犹豫的神色收入眼中,露出了几分兴味的神色。
司空纠结的看着他,“我能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吗?”
李骞朝着周围的侍女和温娘子等人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便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说吧。”
司空觉得自己在办傻事。尽管他直觉李骞这人并不是口是心非之人,但他的直觉,其实也只是直觉,要拿它做依据,好像也不是那么靠得住。
但箭在弦上,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的意思,”司空看着他,不大确定的问道:“您是想给我当先生吗?”
“才反应过来吗?”李骞一乐,“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上了年纪的人呢,就不乐意约束自己,做事就难免随心所欲了些,觉得你这孩子挺对我的脾气……怎的,你是瞧不上我?嫌我名声不好?”
司空忙说:“晚辈不敢。”
他这么处心积虑的,可不是为了跑来得罪人的。
李骞不解,“不是瞧不上我,那你纠结什么呢?”
司空就为难的咬着后槽牙提问了,“李老,我这二把刀的技术,您瞧上什么了?”
李骞又笑了,叹了口气说:“你这性子可真不像我……人活着,想做点儿什么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呢,就一心想收一个长得好看的徒弟,可以前遇见的那些想拜师的人,一个个都长得歪瓜裂枣一般,丑的很,我老人家一个也没看上。”
司空,“……”
这,这么随意的吗?!
不都说古代的人对于师徒关系特别看重,师徒如父子吗?
李骞欣赏着他纠结的表情,乐了一会儿,又说:“我刚才就说过,技巧可以练,但琴意难得。”
司空心想,老子也不知道啥是个琴意啊。
司空觉得他一张嘴根本说不过这老人家,便也不再迂回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您跟九江门有什么关系吗?”
李骞一下就明白了。
李骞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这小孩儿……挺有意思。”
司空有些苦恼的看着他,他其实不想这么有意思啊。
李骞冲着他招招手。
司空识趣的朝他走了两步。
李骞就伸手在司空的脸蛋上扭了一把,笑着说:“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你也不想想师父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跟那起子不开眼的匪类混一起去?”
司空,“……”
您是什么样的人,小的我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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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骞是个多才多艺的美大叔。
第109章 听话
司空与李骞面面相觑。
李骞有些不耐烦了,“想好没?拜吗?”
司空想起“青竹”那种宛如玉石一般的手感,那种一听就能把人的魂儿勾走的音色,一咬牙,“拜!”
李骞笑了起来,伸手在司空的脑袋上摸了摸,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师父我不是拘泥的人,你想跟着我就跟着我,不想跟着就自己玩儿去……”
司空老老实实的由着他摸头,“那我什么时候来上课?”
既然当了他的老师,那肯定会把课程表给他安排上吧?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老师都怎么教学生?一三五,二四六?
不对,现在人家不讲究周末休息,人家是十日一休沐……
要不就是业余班?或者干脆安排在晚上上课?
“你没事儿的时候过来,有事儿就别来了。”李骞对这个问题并不怎么在意,“你要是天天来,我也没空陪你玩。”
司空挠挠头,“那,我去打听打听拜师的讲究……是不是还要卜一个黄道吉日?”
李骞摆摆手,“那些都是虚的。磕个头,给师父敬一杯茶,这礼就成了。”
司空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这时代所有的礼节都繁琐无比,且执行起来需要一丝不苟的态度。
这李骞简直是个异类。
司空觉得,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个老家伙了。
温娘子等人又被喊进来观礼。
司空很规矩地跪下磕头,然后从侍女手里接过茶杯,双手递给李骞。
李骞笑得像一朵牡丹花似的,喝了两口茶,还忍不住又伸手在司空脸蛋儿上掐了两把,“阿温说你最近在学箫?我这里有一支不错的玉箫,就当成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吧。”
司空不好意思地挠头,“玉箫太贵重,师父赏我一支竹箫就可以了……我技术不行,白糟蹋了好东西。”
他手指灵巧,但吹奏类的乐器却学的很是笨拙,一口气总是断断续续的,让人一听就头皮发麻,两腿直抖,只想着找厕所了。
李骞哈哈大笑,“不怪你,都是老徐不会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