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64)
青叶和红叶眼睛亮晶晶的,一起点头。
青叶也说:“有大哥给我们撑腰,我们不会委屈自己的。”
司空见她们想的明白,多少也放了心。
其实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十四五岁就要定亲了,十三岁的红叶和十岁的青叶,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
吃饱喝足,司空又带着他们在市集逛了逛,买了几匹颜色鲜嫩的棉布,带回去请顾婆子和杜娘子帮忙给几个女娃子做衣裳。
这里面自然也带出了杜家小女娃的份儿。日后大家一起生活,总不能让她跟妹妹们生出隔阂来。
司空又给青叶红叶塞了一些碎银子和铜钱,怕她们平时有什么开销。男孩子的那一份儿就承诺会交给智云师父给他们收着。
男孩子就嚷嚷大哥偏心。
偏心的大哥心硬如铁,毫不动摇。
他就怕男娃们手里有了银钱就学出一身散漫的坏毛病。
一行人闹哄哄的回了梧桐巷。司空正坐在一边看弟弟们七嘴八舌的跟智云师父讲街上的热闹,门外就有衙役来找,让司空赶紧回去。
司空连忙嘱咐了弟弟妹妹们几句话,又跟智云师父定好了将几个年幼的妹妹送下山的日期,这才跟着衙役匆匆走了。
出了门一问,原来是城东的桂花胡同又出了命案。凤随已经带着人先一步赶过去了。
桂花胡同的位置在安平大街的南边。这一带的居民,以西京城的原住民居多,不少人都在城外有田地,也有一些做买卖的人家。总而言之,住在这里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小有余产的人家。
出事的这一户人家姓顾。从外面看,都是青砖黑瓦的整齐院落,与左邻右舍并无分别。进了门就发现原来是类似于后世的两进院落,外院待客,内院是主人家的住处,内院两侧还各有一个小跨院。
出了命案的就是西跨院。
院落不大,各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院中还种着几株上了年头的老梅树。
院里有衙役守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衣女子站在台阶下,身边还带着一个仪容齐整的中年仆妇。
听见脚步声,青衣女子回过头,朝着司空的方向看了过来。
司空顿时一愣。
原来这出了事的人家还是个熟人。
顾娘子也认出了曾经去过玉香楼的司空,上前一步,福了福,意思意思的跟他见了个礼。
司空诧异道:“这里是娘子家?”
顾娘子眉头紧锁,一脸烦恼恐慌的神色,“正是。这两日奴回城里来对账,昨夜忙到二更才睡下,一大早就有下人来报,说春娘出了事……奴真如五雷轰顶一般……”
司空见她眼下淤着淡淡青色,确实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而且头发上连个首饰也没戴,模样颇为憔悴,显然是急匆匆起来,顾不上梳妆打扮了。
司空就有些迟疑了,“娘子说的春娘……”
顾娘子知道他要问什么,点点头说:“正是春娘子。她受了刑,不好随意移动,奴就将她送到这里,打算修养几日再回顾桥镇去。谁知……”
话未说完,就见厢房里有人探头出来,喊了一声,“司空!”
司空见陈原礼也在,顾不上再跟顾娘子询问情况,连忙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跟着他走进了厢房。
一进门就是一道四君子的锦绣屏风。
绕过屏风,司空一眼就看见凤随正站在堂屋中央,正微微侧着头听人回话。他身着公服,神情肃穆,浓眉微微皱着,一双利眼显得冷若冰霜。
司空看见他,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回忆,昨晚他跟凤随的一席话有没有故意抬杠的地方?
他心中焦虑不平,有没有什么冲口而出的话,其实落在凤随耳中就有些不大合适?
他站在门口思来想去,于现实中也不过就是一霎。
凤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司空的脸上。
司空与他视线相对,觉得自己心虚的简直莫名其妙……因为凤随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便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整个人周身的气息也温和了下来。
司空便想,大人这是仍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无法喧之于口的小别扭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司空有种云破月出之感,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轻松,忍不住就冲着凤随微笑起来。
那笑容就像是被阳光晒着的溪水似的,从他的眼里流淌出来,又清又暖。
凤随看着他,觉得那温水似的笑容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
陈原礼,“……”
陈原礼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们身后的内室里,死者还躺在那里等着仵作验尸呢。您二位笑得这么开怀……这合适吗?!
中了什么邪啊这是?!
第52章 外面的动静
内室里,床帐已经挑了起来。
春娘子就俯卧在床榻上,脑袋歪向床铺里侧,乌鸦鸦的一头长发披散在枕边,有几缕顺着床沿垂了下来,一直垂落在了脚凳上。
脚凳上摆着一双精致的软底绣鞋,鹅黄的缎面上绣着一枝精致的红梅。绣鞋的鞋尖朝外,并排放在一起。
床榻上,春娘子仿佛仍在香甜的睡梦之中,眼眸阖着,满脸都是平静安详的神色。
她身上穿着的寝衣和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样子,并不显得凌乱。床边的矮几上还摆着茶具,也是十分整齐的样子,茶杯之中还残留着小半杯茶水。
这间卧房给人的感觉就是整齐。所有的东西都安安稳稳地停留在它应该停留的位置上,仿佛从来没有不相干的外人出现过。
“春娘子在这里只是暂住,顾娘子拨了一个姓李的婆子照顾她。”陈原礼趁着仵作在内室验尸的功夫,把打听来的消息汇报给凤随,“李婆子晚上就住在外间,今早起来服侍她洗漱时,才发现出了事。”
凤随随着陈原礼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有些瑟缩地守在门外,便喊了她进来问话。
李娘子进来磕了头,颤颤巍巍的开始讲述她知道的情况,“昨晚春娘子喝了药就歇下了。起先还时不时能听到娘子呻吟,后来大约是药性上来,她不觉得伤处疼痛了,就慢慢睡熟,再没有什么动静。”
凤随问她,“你一整夜都在外间?”
外间并不是他们刚才进来的堂屋,而是卧房旁边的小耳房。凤随刚才过去看了,耳房紧挨着卧房,别说来了外人,就是春娘子在床帐里翻个身她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结构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主人而设计的。
李娘子忙说:“一整夜都在,夜里奴也醒来过,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她说起这个就惶恐,也不知贼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谋害了春娘子。
司空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凤随。凤随察觉了,直接问他,“你有什么要问?”
司空忍不住又有些开心,觉得凤随还是这么信任他,重视他的意见。反而是他小心眼了,昨夜从内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不得劲儿。
陈原礼在背后偷偷给了他一拳,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问案子呢,不管心里想什么事儿,露出一副笑模样都不合适。
司空掩饰的咳嗽两声,总算恢复正常了。
他问李娘子,“娘子说夜里安静,没有听到春娘子房里有什么动静。不知道屋外有没有什么动静?”
耳房是有窗户的,窗外就是院子,如果外面有什么动静,她应当能够听到。
李娘子听到他这样问,就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夜里刮风,梅树的树枝子刮得哗啦哗啦直响。”
言下之意,真有什么动静也都被风声掩饰过去了。
凤随点了点头,昨夜他也睡得不安稳,半夜刮风他也是注意到了的。
司空不死心的又问李娘子:“你再想想。”
李娘子见他神色郑重,有些惶恐,“是,奴再想想……”
这一带都是民居,半夜里猫叫狗叫都是正常的,公爷们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个。她思来想去,忽然就想起了一个细节,“半夜里,睡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好像听到有人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