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284)
而一旁守着侧门的凤家的侍卫们表情都有些为难。毕竟一个老妇人在他们家门口哭,这看上去,就好像他们在欺负人似的。
司空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司空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手下说了句,“报官,就说有人在王府门口闹事。”
守在马车旁边的老嬷嬷听到这话,神色顿时有些焦虑,上前两步,似乎是想要制止。但司空的手下都是他在战场上带出来的兵。司空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军令。当下调转马头,飞一般地去了。
司空没有理会马车里还在哭个不停的老妇,只是安排自己的手下守住了两端路口,不允许再有人围堵。
至于车里是什么人,等官府的衙差来了,自会去了解。
守在车旁的老嬷嬷看到司空的这副做派,连忙凑到车门旁边,压着嗓子与车里的人说话。
离得远,她们声音又低,司空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当然他也不稀罕听,能到王府门前摆出这副架势,显然是来意不善的。
再说司空已经通过哭声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这就更不能原谅了。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一来就摆出一副挨了欺负的架势,这就是碰瓷。
司空扫一眼角门外的下仆和侍卫,觉得他们肯定已经被这些人碰了一轮了。
老嬷嬷看到司空对骡车不闻不问,只是安排人驱赶看热闹的闲汉,又将路口把守起来,就有些心慌意乱了。因为这局面跟他们之前的预测完全不一样——随便换一个人,也会上前来过问几句的。
谁能想到司空是这样冷情的一个人呐。
车厢里哭声停了停。
老嬷嬷苦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停在宝珠前方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很规矩的冲着司空行了个礼,“见过大人。可否请大人上车说几句话?”
司空淡淡瞥一眼那辆骡车,没有出声。
他不出声,他的手下更不会多嘴,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老嬷嬷又是纠结又是尴尬,愣了一会儿,行了个礼退了回去,又凑到马车那里去说悄悄话了。
手下凑过来,悄声问道:“司哥,要不要去后面,叫些帮手过来?”
司空摇摇头。他猜到了来者何人,这个时候叫多了帮手,反而让人觉得车里的老妇人才是受欺负的一方了。
这时,就见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深色袍服的老妇人扶着嬷嬷的手,慢慢下了车。
司空骑在马上,最先看到的就是她一头花白的头发。衬着深色的衣衫,越发显出一种暮年凄凉的感觉。
她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看,扶着老嬷嬷的手,慢慢转过身。
隔着宽阔的崇德大街,她的视线与马上的司空相撞。司空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恨意。他觉得她的恨意就是一坛浓黑的油,只消一颗火星,便能燃起熊熊大火。
两人对视片刻,虞赵氏眼波一闪,垂下眼眸。
然后她身边的老嬷嬷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哀切地上前两步,在马前跪了下来,“司将军,看在我家老夫人一把年纪的份儿上,您就帮帮忙吧。”
司空嘴角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想,这老太婆是长进了,不跟他使蛮力了,开始跟他玩心眼了。
她要一开始就跟他玩这一套,他大约还真拿她没办法。
第226章 治安不好
虞赵氏站在马车旁边,微微仰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马上的青年。
那天在昭德殿上她只顾着发怒了,其实看的并不那么仔细,只记得司空大概的模样气质是像极了虞谅的。如今离得近,又是在大太阳底下,虞赵氏就想好好的看一看这个跟她还有血缘关系的孙子。
虞赵氏越看越心惊。
她想,若是有虞谅年轻时候就认识的老友看到司空,是一准儿会认出他来的。爷孙俩的五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虞谅年轻的时候性情开朗,爱说爱笑,但眼前的司空却是一副冷清的面孔。
他看着她的神情,那种仿佛淬了冰似的视线,倒更像如今的虞谅。
老嬷嬷又在拼命给她使眼色了。
虞赵氏收回视线,强忍着屈辱的感觉冲着司空行礼,“老身特来求小将军一件事,求小将军看在与自韧父子一场的份儿上,替老身劝一劝他……”
说着说着,她大约也是触动了心肠,眼圈都红了起来,“他上有父母,下有儿女……”
司空漫不经心的听着,心想虞道野被她像养种猪似的养了半辈子,不就只生了两个儿子么?那里来的女儿?
或者这只是个固定的说法?表示虞道野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不应该抛家舍业的一走了之?
但这些又关他什么事呢?
司空侧头,对身后的人说:“去个人,找老公爷说一声。他们家的事,外人不好做主。”
这个老公爷,指的是虞道野的父亲虞谅。
手下干脆的应了一声,掉转马头,飞快地走了。
虞赵氏离得不远,司空又没有故意小声,这句话虞赵氏主仆都听见了。老嬷嬷立刻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虞赵氏却只是皱了皱眉。
她不担心虞谅,但司空不接她的话,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且司空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却依然骑在马上,连一个下马跟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这做派也让她不喜。再往前翻翻旧账,他还抽过她鞭子……
虞赵氏脸色更不好看了。
但她不能不来,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儿子不是就看重这个儿子吗?那她就来求他,哪怕给他跪下,也要求着他去孤云寺里看一看,去把虞道野劝回来。
她不能让她的儿子出家……他出了家,她这大半辈子的名声就都完了。
司空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吭声。
他会做很多事,但是不擅长玩心眼,更不擅长跟个宫廷里养出来的宫斗高手勾心斗角。哪怕虞赵氏打着“劝回儿子”这样的旗号,司空也不能够信任她。
她固然是想找回儿子,但她对司空所抱有的恨意也不是假的。否则她为什么一定要闹到凤家的正门来?!
这压根也不是求人的态度。
虞赵氏一脸恳切的表情,看着就非常可怜,讲到动情处还会眼角带泪,哽咽难言。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舍不得儿子,求着司空去把儿子劝回来。她甚至还很动情的说了句“只要你肯去劝劝他,让我给你跪下,我也是肯的。”
说着她作势要下跪,被一旁的嬷嬷扶住,她一头栽在嬷嬷的身上痛哭起来。
高门大户的门外,上了年岁的老妇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形容憔悴地苦苦哀求,旁边还有老嬷嬷在抹眼泪……
司空冷眼旁观这一幕,完全能想到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人会怎么想,大约就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在欺负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吧。
这应该就是虞赵氏的目的了。
煽动一下舆论,给她自己争取一点儿同情分。
但司空不在乎,朝廷再削他的职,也不会削弱他在凤云鹤、凤随心目中的重要性。凤家知情的人估计都巴不得朝廷不把司空当回事儿呢。
朝廷再看不上他,也是要放他回北边去的。
那里才是他的天地呢。
司空完全没有反应,虞赵氏哭了一会儿便有些气急败坏了。这可真不愧是她儿子的种,简直心硬如铁!
虞赵氏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懵。在她和嬷嬷商量这个计划的时候,都认为司空这个时候无论怎样也会跟她呛火几句……只要他开口,她就能继续演下去,将这件事折腾出更大的声势来。
但她没料到司空会始终不接话茬。这让她怎么往下演呢?总不至于真的下跪吧?!去跪一个目无尊长的小辈?!
她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事!
虞赵氏的嚎哭声就这么突然放大了,她像是受了多么强烈的刺激,身体几乎瘫倒在了嬷嬷的身上。
“你怎么能这样……”虞赵氏举起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指责他,“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枉为人子……”
果然,远处那些被拦住的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谴责起司空一行人。有几个热血青年的嗓门还挺大,嚷嚷的都是司空一行人欺负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