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150)
曹溶露出一个有些憋屈的表情,“追回一部分。据李东江那个爱妾交代,这小子每隔数月都要装几个大箱子,托给镖局的人,送回襄州去……但是不是银子,她就不知道了。李东江这人虽然在女色上有些犯糊涂,但性子精明得很。具体的名册、账本,这些东西到底藏在何处,连那个爱妾也不知道了。”
“我今日来,还有另外的事要提醒凤兄一声。”曹溶说:“李东江的这个爱妾,身份很不一般。”
凤随就猜到这个女人,有可能是被什么人故意安排到李东江身边的。
“是谁的人?”
曹溶冷笑,“本官还以为是烈火帮的人,毕竟这两方一直有勾结……没想到竟然猜错了。这个女人,竟然是九江门二当家付衍的亲妹妹!”
凤随也吃了一惊,话说最近他听到付衍的名字可有些频繁了。最近的很多事情,比如李骞搬出牡丹楼,再比如跑去游说温娘子的李素心,这些事都或多或少跟付衍有些关系。
凤随的神色沉了沉,“好巧,我正想着要找机会跟曹大人通通气……我要说的,也正是跟这个付衍有关系的事。”
凤随跟曹溶说了李素心的事,又提了提这女人在牡丹楼里可能占着股的事。
曹溶倒也不觉得意外,“烈火帮的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本官还觉得九江门更识趣一些……现在看来,倒是我自己眼拙了。”
凤随微微一笑,“姿态摆得低,所图自然不小。”
“说的是。”曹溶想了想,又朝着凤随的方向微微凑过去一些,“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本官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上次告诉我,说烈火帮的老牛在昌宁街的林家胡同里养着一个外室……这个外室也不简单。”
凤随多少是有些猜测的,这里面要不是有问题,李骞也不会特意提醒司空。
他配合着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如何?”
曹溶压着嗓子,神神秘秘的说:“她是牡丹楼原来的花魁,以前的花名叫魏紫。知道是谁给她赎的身吗?你肯定猜不到。”
凤随确实猜不到。既然曹溶这样说了,那就表示给她赎身的人肯定不是老牛。
曹溶就冷笑了两声,“是付衍。至于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闫老大的意思,这外人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城东城西的两个帮派暗中交情匪浅,这是可以肯定的。”
第120章 胎记
曹溶走后,司空凑到凤随面前嘀咕,“曹若水跑这一趟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为了提醒大人要留意九江门吧?毕竟九江门跟城门守备之间有交易,这种事情还是凤随最先提醒曹溶的。
凤随看了他一眼,“谁知道。”
他其实怀疑曹溶是知道了司空与李骞之间的关系,又不好直接去找李骞——像李骞这种在文人中小有名气的大家,也是不好轻易去劳动的,因为他们本身影响力比较大。
所以拐弯抹角的来点一点司空。
但凤随并不打算跟司空说透。他不想让司空总是去找李骞,没看见这师父才认了几天,这孩子就跟把魂儿丢在林宅了似的,没事儿就往那边跑么。
司空却在想别的事,他觉得付衍最近有些太活跃了,就好像有人特意把他挂出来当幌子似的。
司空心想,这不大対劲。
几天之后,大理寺就公布了一则告示,号召西京城的百姓们互相转告,官府要收缴火神教派发给教徒的线香。又打出太医院的旗号,详细解释了这种线香里含有什么毒素,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消息一出,坊间一片哗然。
不少义愤填膺的老百姓拿着家里的线香来找官府给做主,大理寺卿也难得的主动露面了,対着围在衙门大门口的百姓们表了态,表示务必要将敛财的重要人犯缉拿归案云云。
但老百姓不关心官府缉拿人犯的事,他们关心的是被忽悠走的钱财还能不能追回。
这个问题,哪怕是太尉来了也不敢打包票。大理寺卿只能表示,如果抓住人犯,从他们手里找到了收敛的财物和账册,会按照账册的记录发还财物。否则的话,甲说自己被骗走十两银子,乙说自己被骗走了一百两银子,空口无凭啊。
最后,官府专门抽调了几个人来记录百姓们交上来的线香,并做好记录,各自的姓名住址,何时何地被骗走了多少银两等等。留着以后找到火神教的账册了好做一个比较。
老百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而且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官府対百姓是有着宛如天敌一般的震慑力的。像《水浒传》里那种动不动就反出朝廷,落草为寇的,毕竟是极少数。据司空自己的亲身体验来说,虽然有不少官员都跟他的前任上司蔡茂德似的,不怎么认真当官,但也没有谁真正丧心病狂,搞出官逼民反的事情来。
从宋辽战事平息,缔结澶渊之盟,到现在还不到百年的时间,这期间宋辽边界一直纷争不断,尤其在凤家军打下燕州之后,两国局势就有些紧张起来。
有强敌在侧,整个朝廷都处于一种应敌的状态,吏治倒也没有败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司空回忆了一下,在后世有一种说法叫做鲶鱼效应……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
于是这一股骚乱的风潮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举报火神教的风潮,除了来官府登记自家被骗了多少钱的,还有不少人来报案,说自己家的兄弟姐妹朋友某某某,被教里的法尊法师给骗走入了教,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种事平时没人提起,大家还不觉得,如今一旦掀开口子,大家才发现,霍,竟然有这么多的人被带走了?!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司空到林宅蹭饭吃的时候,温娘子还跟他嘀咕,“你是不知道,咱们家里那个做饭的婆子就是信教的。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婆子,不想着多攒些银钱好养老,反而都拿去送给了什么法师……”
司空听的有些无语。
但宗教不就是这样?别说现在这种相対闭塞的社会环境了,就算是后世信息通达的时代,一样有虔诚的教徒,一样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奉上全部家产的。
司空记得他妈妈单位的一个阿姨的婆婆就是特别虔诚的教徒。她信仰的好像是道教里的某个支派,儿子媳妇给她的生活费、零花钱,她全都拿去奉献给道观里的道士,还非要儿子也掏钱翻修道观的大殿,闹腾得一家子鸡飞狗跳的。
司空的妈妈说起这事儿,就在家里叹气,说:“我就想不明白了,外面的那些道友啊,道士啊啥的,咋就比她儿子还亲了呢?”
司空也不懂。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认识到了宗教信仰的力量,有的时候是可以超越于亲情和理智之上的。
李骞也听说了这些事,但他是艺术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対这些事也不在意,只是嘱咐温娘子看好了那个做饭婆子,真有什么不対劲的地方,一定把人给揪住。
他担心的是这婆子受那些法师的怂恿,别再给一大家子人都害了。
温娘子被他说的颇无语,委婉的解释说:“师叔,你想多了。阿婆就是没事儿拜拜佛像……佛像也被官府的人收走了。她听说官府不让拜这个,吓得不轻呢。”
李骞点点头,“那就好。”
小青走过来替李骞添了半碗饭,路过司空身边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将离少爷,给我看一看你的手呗。”
司空莫名其妙,“哪一只?”
他将两只手都伸到她的面前,翻来覆去给她看。対这位相貌清丽,性格又特别温和开朗的小娘子,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小青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右手,翻过来看他的掌心,果然就见靠近虎口的位置上,有一块花生粒那么大的胎记。
胎记的颜色浅浅的,但边缘处却像是被人用浓墨勾画了一圈似的,形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元宝的形状。
他肤色白皙,就衬得这个胎记非常显眼。虽然常年习武,虎口处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这个胎记却依然笔画清晰,像高手纹上去的刺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