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148)
也不对。
从上次试探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没理由以前能忍下来,现在就忍不了了……
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司空若有所思,“你家少东是来报案吗?”
虽然这样问,但司空却觉得报案的可能性不大。真要办案的话,人家直接就去大理寺了。这会儿鬼鬼祟祟的摸到家里来,倒有些要示好的意思在里面。
薛长青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眼神也幽怨起来,这位小公爷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他们这明明就是上门拜访的节奏好吧?!
“不是。”薛长青忍着怨气解释说:“有一些特别的情况,我家少东要跟少卿大人通通风……”
咦?!
司空从马上跳下来,离得近些仔细打量这位薛秘书。他怎么从薛长青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我们要重新站队,要跟你们合伙”这样的意思?
司空的眼神太诡异,薛长青笑得更勉强了,开始没话找话,“司兄弟也是西京人吧?”
“正是。”司空笑呵呵的对他说:“京城过年还是挺热闹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就听院里传来说话声,门扇从里面被人拉开,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人披着华贵的狐裘,正是“薛记”的少东家薛千山。
薛千山身旁送出来的人是贯节,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司空都觉得脸生得很。他发现不光薛长青看上去憔悴了,薛千山的状态也不怎么好,他就像是一段时间以来始终吃不好睡不好似的,脸色苍白,还带着黑眼圈。
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也变了,最初见面时那种春暖花开一般的温煦不知道飞去哪儿了,他板着脸,眼中的神色冰冷如霜。
薛千山也看见了司空,却并没有停下来寒暄,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下台阶,直接上了马车,他身后的管事也快步跟上,一溜烟地钻进了马车里,好像身后有狗撵着他们似的。
司空眼尖,注意到这两位管事都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其中一个在上马车的时候还脚下一滑,险些摔一跤。
司空,“……”
也不知道他们都跟他家大人说了些什么?
贯节站在后门外的台阶上目送薛家的马车离开,然后对司空笑着说:“司空大哥,大人说了,让你回来去他那里一趟。”
“大人在小书房?”
贯节点头,“是,彦少爷和连先生也在。”
等司空把马儿送回马厩,赶到内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书房里的人都被凤随撵回院子里去了。书案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个小模型,似乎都是弩箭上的一部分,旁边的桌子上茶具还没来得及收下去。
司空还是头一次看到凤随的房间乱成这个样子。
凤随坐在书案后面,正在摆弄凤彦他们拿过来的模型,见司空进来,就招了招手说:“来,看看他们做的东西。”
司空朝着书案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脚下咔嚓一声响,低头一看……花生壳。再看旁边的火盆,盆沿上还摆着几个烤的黄焦焦的板栗。
所以……这些人是来开茶话会的吗?
凤随一笑,也有些无奈,“阿彦年纪小,到哪里都喜欢带着零嘴儿……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说这话的时候,空青和贯节一起进来了。凤随的内书房向来不用别人收拾,两个少年是做惯了这些事的,收拾起来非常利落。
凤随又嘱咐一句,“上一壶温茶。”
空青答应着退了下去。
司空不想承认,冷不防听到“温茶”两个字,他还真有点儿被感动了。凤随只会比他更忙,但他偏偏记得自己生活上的细微的喜好。
被人温柔相待,没有人会不喜欢。
凤随看了他一眼,眼中微微带笑,“你师父那边有什么事?”
司空从短暂的出神中清醒过来,连忙将林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我师父和师姐他们都跟李素心不怎么来往,师父说她心太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凤随失笑,“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自告奋勇的替九江门的人跑腿罢了。你师父不是说她在牡丹楼占着股吗,这就对了,她与牡丹楼、与九江门的利益才是一致的。”
司空摇头,“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这种法子都敢想……这些人真要出了什么差错,我师姐要被他们连累死了。”
凤随想了想,悄声说:“这事儿听着玄,但你师姐若是真被她说动了,很有可能让她办成……你想,宫里的人虽然查的严,但他们毕竟跟乐团里的乐师们不是那么熟悉。外表上稍稍修饰一下,真想混进去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司空也知道这里面有漏洞可钻,但真敢钻这种漏洞的人,那得是什么样儿的亡命徒啊。欺君罔上,被抓住了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就算李素心不在意这些人的命,温娘子难道也不在意?!司空对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温娘子绝对不会同意的。
“别大意。”凤随提醒他,“你师姐不会同意。但若是事到临头有人拿着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逼迫她呢?”
司空心头一紧。
这种桥段电视剧里可没少安排,坏人总是没有底限的,总爱拿着亲人的性命去威胁男女主角。若是武侠小说,通常会给受威胁的人喂一粒毒药,天底下只有坏人自己才有解药的那种。
凤随原本没把温娘子一行人要在元宵节的时候进宫演奏一事放在心上。每年这时候宫里都会筛选一些民间的团体进宫表演,这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
罕见的,只是九江门会打进宫的主意。
“我会找人盯着林宅。”凤随说:“你也提醒你师父他们处处小心。”
司空连忙点头,“这事儿要跟曹溶说一声吗?”
“我去说。”凤随对他说:“你放心吧。不会让师父他们有事的。”
司空就觉得,自己对凤随其实也是很信任的。因为凤随这样说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放松下来了。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好。”
凤随看着他,也是一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薛千山了?”
司空差点儿忘了这事儿,“对哦,他来找你干嘛?”
“送人证。”凤随淡淡说道:“没看他还带着两个管事?那两个,就是马秀山出事那天早上,来薛宅找薛千山回事情的两个管事。这两人一个管着桃花镇上薛家的两家书画铺子,另一个管着十里镇上的几家田庄。”
桃花镇在西京城的东边,镇外就是桃花江,景色极美。而且镇上因为有一个临江书院而颇有文名。
十里镇则是在城南,离着岁寒山挺近的。西京城的居民要出城去岁寒山礼佛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里。
司空觉得,薛家的生意确实铺得挺大。
“薛千山说,本来这两位管事应该头一天过来核账的。结果两个人都遇到一点儿意外情况,所以头一天没能进城。”凤随说:“一个是半路上马车坏了,另一个则是家里有人病了。这些事听着倒不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具体怎样,还要查证了才能知道。”
如果说马车坏了还能是有人做手脚,家里突然有人生病,就只能说是巧合了。
凤随又说:“家里有病人那个管事记挂着家里的病人,当天从薛宅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街对面的一家药铺,找那里的坐堂大夫给看看方子。因为药铺正对着薛宅的侧门,药铺里的老板伙计都看到了薛千山送这两位管事出门的情形。”
司空忙问道:“药铺的人也问过了?”
如果说管事属于薛千山自己人,还有做假证的嫌疑,那么药铺的人出面作证,足可以作为证据采用了。
凤随点点头,“问过了,口供也都记下来了。”
司空有些遗憾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过,要是有人作证在出事的时间见过薛千山的话,倒是可以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