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111)
人人都有慕强心理,司空也不例外。
于是司空小声地提醒凤随,“大人,这一个是我拿住的,不能让姓张的带走吧?”
凤随把手里的风灯放在地上,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想?!”
他们哪里抢得过这帮秃鹫?!
皇城司的权限是高于大理寺和京畿衙门的,特殊情况之下,他们还能先斩后奏。只是捉拿一个帮派里的混混头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司空又瞟一眼三当家,三当家也正看着他。
司空冲着她一笑,对凤随说:“大人,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跑到谢六家做客,看到对面的赌坊里有人走动,就翻墙进来偷偷摸摸看一看。结果被这位小娘子给撞见了,她就拦着我,我呢,就到处乱跑……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地窖。然后我和这位小娘子在这里打了一架……”
凤随没怎么听他的话,只看司空那一对到处乱飞的眼珠子,他也知道这小子在说瞎话。
洞窟面积不算大,地面铺着青砖,青砖之上还覆盖着一些泥土,此时此刻,这些泥土都被人有意识地抹开,曾经在泥土之上留下的痕迹都被破坏了。
司空在用这样的办法掩饰什么呢?
凤随狐疑的票了司空一眼,就见他鬼鬼祟祟的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凤随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向墙上的三当家,目光一顿,对一旁的陈原礼说:“速速请郎中过来。”
陈原礼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安排。
三当家仍在打量着司空,目光之中微微有些迷茫。
凤随是大理寺少卿,她自然是知道的。从司空与凤随相处的情形来看,他们显然是一伙儿的。既然如此,司空为什么又要瞒着凤随搞出那样的小动作?!
司空狡黠的冲着三当家的眨眨眼。
三当家恨的牙痒痒,但同时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猜测来:莫非司空明面上的身份是大理寺的公人,实际上却是她这边的人?!
他跟她这一场厮打只是为了要争功,并不是要把自己这一方的秘密透露给官府知道?!
三当家因为这个猜测双眼发亮,气息也急促起来。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就能解释司空为什么不是带着官兵来抓人,而是要鬼鬼祟祟地用民夫的身份潜入赌坊了!
三当家的艰难的喘息,“没错,我追着这小子进了地窖,他见我们在这里忙,还以为我们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我只是要带着兄弟们把地窖好好修整修整。”
凤随,“……”
凤随满头问号,他看看三当家,再看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司空,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
这又是什么见鬼的转折?
这女人怎么还帮着司空一起编瞎话了?!
三当家咳嗽两声,嘴角溢出血沫,颇有些艰难的说:“我追杀他,是因为他私闯民宅……他闯进来,也不过就是一场恶作剧,其实都是误会……”
司空忙说:“姐姐你说的对!我闯进来真的没什么坏心,我就是看你们在这里挖地窖,还以为你们要埋什么财宝呢!”
凤随颇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就变成姐姐了?!
三当家的斜了他一眼,眼风如刀,心里的恨意简直要炸开,却又不得不咬着后槽牙跟他一起圆谎,“这里是赌坊,又不是贼窟,哪里来的财宝……”
三当家的声音一顿,想起了被自己扔出去干扰司空视线的那颗明珠。她的五官顿时扭曲了起来,斜斜看向司空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凤随,“……”
凤随心里的怀疑简直要冒出泡泡来了。他直觉司空在弄鬼,但却想不通这女人为什么要帮他圆谎。
司空半边脸都染了血,凤随看了他两眼,没忍住,从袖袋里摸出一块手巾递了过去,“擦擦脸!”
司空笑嘻嘻地接过,“谢谢大人!”
凤随一进来就看出司空换了民夫的衣服,那他随身携带的草纸定然也没带着了。还有,他的手腕上不知怎么回事儿,套着一个圆形的铜环,像是一个手镯的模样,但却要比手镯更粗笨一些。
凤随多看了铜环两眼,就见司空笑嘻嘻的将铜环塞进了衣袖里,又悄悄冲着他“嘘”了一声。
凤随,“……”
这铜环也有鬼!
离近了打量,凤随发现司空也是满头的汗,不像是与人过招,倒像是干了什么繁重的力气活儿。
凤随无奈,“等郎中过来,看看这位小娘子的伤势……汤药费,就由本官来付吧。”
三当家的艰难的说道:“不……不必。这位小兄弟也并不是故意伤我……我与他,自愿过招,愿赌服输,不用他赔。”
凤随,“……”
司空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这位姐姐真是深明大义。小司谢过姐姐了。”
三当家咽下一口心头血,咬牙切齿的假笑,“不用谢。小兄弟以后做人做事,还是要谨慎些好。”
妈的,郎中是乌龟变得吗?三当家恨恨想着,隔壁就是药铺,他们家夜里也是有郎中住在店里的,这么一段距离,爬也爬过来了!
三当家呻吟出声。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凤随从一见面就知道司空有鬼,却不知道该如何配合他。见三当家已经气息奄奄,也觉得不能把个受伤的人一直就那么挂在墙上。
“既然只是一场斗殴,那么就请娘子的家人过来接人……”他试探的看向司空,却见他连连眨眼。
凤随一头问号,这样安排不对?!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地道口传来一个男人大大咧咧的声音,“这怎么可以?凤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不能因为是你的属下犯事,就轻拿轻放呀。”
凤随脸一沉,就见张鸿手中提着一盏风灯,施施然顺着地道口走了下来。
张鸿仍然是司空记忆中的模样,衣饰华贵,满脸傲气,明明是面容英俊的贵公子,让人看了,却只想脱下脚上的拖鞋拍他几下子。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手中各自提着一盏风灯。
紧跟在他们身后下来的正是隔壁药铺的老郎中,此刻被这地窟里这不同寻常的情况吓得浑身直哆嗦。
司空抬眸去看三当家,却见她虚弱无比的将额头抵在墙上,斜眼看着张鸿的目光里隐隐带着戒备之意。
张鸿举起风灯照了照造型独特的三当家,嘴里啧啧两声,“凤大人,你这属下私闯民宅,又出手伤人,致人重伤……你可不能徇私呀。”
他故意拉长了声调。
司空一看他装模作样的嘴脸就心烦,“张大人!你不了解情况先不要急着给小人扣帽子!刚才这位小娘子已经说了,我们是相互切磋武技!小人也受了伤,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全身脱力,腿也断了,一动都不能动,说不定还有内伤呢!”
张鸿,“……”
张鸿居高临下打量着席地而坐,全无形象的司空,目光触及他满脸的血迹,倒也不好一口咬定责任都在他身上了。
郎中已经哆哆嗦嗦的开始检查三当家的伤势了,“这……这可得把人先放下来,先熬一碗止痛的药来……”
他身后的小伙计一阵风似的跑了。
张鸿忙说:“这人我们得带走!”
凤随怒道:“张大人!这两人斗殴一事,本官尚未问案,你要将她带去何处?”
张鸿满不在乎的一笑,“得了,凤大人,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之间也不用打什么哑谜……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里出了事,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压下去。”
凤随冷冷看着他。
大约是凤随气势太盛,张鸿眼睛转了两圈,再想一想地面之上凤随带来的那些满面凶煞气的下属,微微一笑,“当然,大人也是为了问案……这样吧,你的下属,你自己带回去。但这女人我是非带走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