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94)
遗憾之下又有人旧话重提,委婉地询问希弗士有没有多住一阵子的打算。
希弗士哭笑不得——他借口自己在冬天出行时生了病,这才暂时在这里停留一阵子休养,对方不是第一个委婉向他提出邀请的。
如果他真的在旅行,这样的建议倒不是不能考虑,只是眼下他有要事要办。
他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回伊兹法身上:“如果他只知道郊外的庄园,那么彼得先生他们如何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庄园呢?城外的庄园应该不止两三个吧?”
“噢,是这样的,刚才彼得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清楚。”多丽夫人呷了一口茶:“虽然不知道她姐姐具体去了哪个庄园,但除了出海去的艾伯特先生一家,附近的庄园我们差不多都有人脉可以打听,要寻找一个干活的姑娘有点儿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办到。但彼得担心他姐姐在‘那个’庄园里。”
道格太太神色一动,用扇子掩着嘴笑道:“哎唷,‘那个’不是说的‘那个’吧?”
一个夫人好奇地问:“你们究竟是说的哪一个?”
“从不开门的那个。”另一个夫人很有把握地说:“有一年秋天理查德和几个表兄去猎狐狸,半路下起好大的雨,我告诉你们,当时他们完全湿透了。”
由于郊外他们难以找到避雨的地方,只能顺着河流走,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庄园,喜出望外的几人想要向宅邸主人借个方便,烘烤一下靴子和披风,但应门的仆人却连大门都没有让他们进去,哪怕他们愿意为此付钱也不行。
无计可施的理查德先生几人转而纡尊降贵想要到农庄里烤火,没想到那些农民跟他们的主人一样粗鲁不讲道理,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小偷,只有一个贪财的中年女人用两块防水布打发了他们,作为代价,理查德他们给了那个女人一个做工很好的鼻烟壶和一只死狐狸。
顶着滂沱大雨和泥泞的理查德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回到城里,立刻跟妻子抱怨了此事,说他此生从未遭受过这么无礼的对待。
更可恶的是长时间淋雨使他发起了高烧,错过了两次重要会议,经济和精力的损失难以计算。
“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道格太太睁大眼睛。
“要我说都是一群怪人,没有必要和他们打交道。”那位太太下了个总结:“如果说要找工作,那儿也不是一个好选择,还不如到我家来整理帽子。”
这话倒是说的不错,荆棘庄园的女孩确实有很多下场极为凄惨。
不过伊兹法肯定没有那么一个姐姐在里面,希弗士不知道他为此具体编造了什么谎言,但经过这些交谈,他的目的确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跟大家讲一下,这个月结束后,可能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坚持一直日更,但至少也是隔日更,年底迎检多,视工作情况而定,不忙的时候还是日更噢。
第七十三章
希弗士和艾利卡的报告几乎是同时到的。
暂时接替了骑士长工作的海斯廷站在房门外沉思。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 由于卧室里都配有小型盥洗室,走廊上并没有点灯,年轻的骑士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也没有下定决心行动。
直到有人来到走廊——
“嚯!”查理被吓了一跳, 抬手扶住自己的礼帽。
海斯廷安静地看着他。
兔头店长狐疑地前后看了看:“你在干什么呢?”
夜深人静的, 杵在走廊当雕像, 冷不丁吓人一跳。
海斯廷没吭声,看着查理咔哒一声拧亮了墙上的灯。
这里比博南镇乃至罗帕帕斯的条件好得多,只要经过报备就能使用这种无需点火就能亮的灯, 勒梅那一些经济条件好的地方路灯也是用的这种, 里面放着一种接触空气就能发出光亮的矿石, 能够通过阀门控制空气流动让它明灭, 亮度跟蜡烛差不多。
其实不需要点灯海斯廷也能看得到兔头店长, 他的夜视能力相当出色。
看到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怀里,兔头店长很大方地从中挑出一个手掌大的瓶子:“来一点?”
海斯廷摇摇头,虽然希弗士待人随和, 但对骑士团的纪律其实抓得很严, 非休假时间决不允许喝酒。
半夜溜达出去喝酒的兔头店长挠挠脸:“你在站岗吗?”
如果是在工作确实不该喝酒。
海斯廷摇摇头。
“我有事要向公爵报告。”他说。
“原来如此。”兔头店长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抱着一袋子酒和肉干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要转弯上楼时,余光看到海斯廷居然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查理:“??”
海斯廷看着兔头店长又原路折回来。
“你不进去吗?”查理朝公爵的房门比了比。
海斯廷迟疑了一下。
“公爵已经睡下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叫醒公爵是否妥当。
如果是希弗士或者老管家,一定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但因为不管是骑士长还是公爵本人都还很年轻,尚未产生培养接班人的概念, 因此临时接手的海斯廷有些不知所措。
兔头店长的眼皮有点儿重,但乐于助人的天性让他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要找他?”
“艾利卡的信。”海斯廷下意识回答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过老实了。
下一秒, 他就眼睁睁眼看这个兔头敲响了房门——这个动作太过出乎意料, 海斯廷甚至来不及阻止。
“如果是这件事, 他会希望第一时间知道的。”兔头店长看到海斯廷的表情,补充道:“放心吧。”
海斯廷:“……你今晚喝了多少?”
兔头店长歪头想了想:“一点点。”
所以他现在是个看起来正常其实已经脑袋不清楚的醉鬼……海斯廷觉得认真跟对方说话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现在只能祈祷公爵没被刚才的敲门声弄醒,海斯廷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兔头店长想要继续敲门的动作,还没等他说话,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德维特看着他们——海斯箍着查理两只手,查理摇头晃脑地想探出左手继续挠门。
“你们在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海斯廷连忙松开兔头店长,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信被捏皱了。
公爵也看到了那些信,还看到了在海斯廷身后挤眉弄眼,示意他注意信的查理。
“没人不让你说话。”他说。
兔头店长说:“海斯廷不让。”
海斯廷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就如同查理所说,公爵并没有追究他们半夜打扰的行为,从他一声不吭地接过信往卧室里走的样子看,兔头店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为什么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海斯廷疑惑了——他十四岁就入选白兰骑士团,一直是公爵的近身护卫,虽然不像骑士长那么形影不离,但怎么说也比他和公爵多相处了几年了。
莫非自己真的木讷至此?连一个刚与公爵接触半年的人都比不上?
年轻的骑士有点动摇。
下一秒更令他动摇的事情发生了。
海斯廷看到兔头店长左右看了看,居然也抬腿走进了公爵房间!
他怎么能在深夜还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公爵房间?
……好像哪里不对,公爵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女性,重点是不管几点钟,公爵的房间都不能像这样未经允许就随便进入!
德维特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骑士三观险些被震裂了。
如果还在白兰堡,他当然能对贵族礼仪与禁忌倒背三百条并第一时间对于形成冒犯的举动做出反应。
但拜托了,他已经离开了勒梅那好几个月。
在这几个月里,他睡过年久失修的漏风教堂,待过桌椅满是油腻的农舍,幕天席地在马车上过夜的次数更是记不清,饶是帝国最娇气的公主被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也一定想不起前世诸如‘确保没有吃过气味浓烈的食物,两小时内没有进行剧烈运动,进门前要换下外套和软底鞋,等待室内回应后由侍女开门’的破烂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