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228)
她慌乱地用一张毯子裹起普莉西亚,张望了一下,拿起一个铁制帽架充当武器,走到门口,倾听动静,打定主意如果有人闯进来,她就先发制人狠狠朝对方脑袋上来一下。
“普利玛!”有人在门厅那里喊:“是我。”
普利玛一愣,飞快打开门,看到琥珀朝她跑来,身后跟着……
一个兔头人?!
她太过错愕,甚至忘了放下帽架,对方看到她的这个样子,只好说:“没事儿,普利玛,小心别伤到自己。”
被做成藤蔓形状的帽架有不少尖锐的突起,是个不错的武器,但用力过猛或者激动过度确实容易伤到使用者。
普利玛讷讷地放下帽架,此时她一点儿伍尔夫家千金的派头都没有了,头发蓬乱,呼吸急促,衣服也因为长时间跪坐在地上皱成一团,突然在这种时候被当成一位小姐来对待让她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可能有点狼狈。
“普莉西亚!”兔头人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他越过两人跑向会客室中央,单膝跪在地毯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普莉西亚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哭了。
“我很痛。”普莉西亚说。
德维特搂住她,却不敢碰她的大肚子,来之前他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他看过很多书,但其中没有哪一本是专门描述如何给产妇接生的,倒是有一些一笔带过的描写,可是他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一向自负的白兰公爵第一次这么无力,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查理。
查理却没有看他。
他四下逡巡了一圈,问琥珀:“翡翠呢?”
琥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第一句话是找鸟(不是),下意识回答:“放出去了。”
“是艾利卡放的?”
“艾利卡让我放走它。”琥珀说着,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去找——”一个医生?
“不。”查理打断他的话,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别!”普利玛脱口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外面的路灯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
“会被发现的。”普利玛有点胆怯,但还是表示了反对。
“是啊,不把窗打开,他们怎么找到这里呢?”查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伸手抠住窗沿,用力把窗子往上抬了起来。
连琥珀都惊了,他看了一眼还躺在窗上的普莉西亚,板着脸就要上前阻止他,但在他迈步之前,德维特就先开口了。
“琥珀。”他沉声说。
琥珀只好留在原地,但心里仍旧气愤,不知道店长这是在干什么。
德维特也在看着查理,他站在窗边,从自己那百宝袋似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个手工哨子吹了起来,从琥珀的角度看能明显觉察他的腹部多用力。
可在场的人谁也没听到哨声。
普莉西亚又开始阵痛,痛得整个人都蜷缩在弟弟怀里,查理没有回头,对着窗外一直吹哨子,似乎打定主意得不到回应的话绝不停止。
可是他在找谁?没有哨音,谁会回应他呢?
琥珀困惑地和他一起朝窗外看去,随着入夜外面的风逐渐变大了,而且越来越大,听起来像在靠近——
有东西在飞速靠近!
此时查理也停止了吹哨,他迅速收起哨子,侧身让出地方,又从一旁拖过一个沉重的单人沙发,几乎就在下一秒,一个快得模糊看不清的影子就撞了进来,砰地一声跌进柔软的沙发里。
其余几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翡翠!而且它不是独自过来的,嘴里还叼着个什么——
那是一只鸽子。
“放开医生,翡翠。”查理用劝哄的语气对它说:“他可能不习惯这样高速飞行。好孩子,对了……”
他刚把那只鸽子从翡翠嘴里掏出来,鸽子就抖了抖翅膀,然后原地变成了一个瘦削的男人。
“请原谅,我有点儿想吐。”男人说:“我的眼镜在哪儿?啊,找到了。还好刚才没戴着……”
他把一副水晶眼镜戴上,然后脸色平静(但极度苍白)地看向众人。
“病人在哪儿?”他问。
在他身后,查理咣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以自己对兔头店长的观察,德维特满以为他会淘登一些新奇的、古怪的、出人意料的小玩意儿,但一圈走下来他买的东西却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哨子小喷壶之类的东西,零零碎碎装了一袋子。》第 六十九 章
还有人记得萨尔曼医生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萨尔曼医生对这次旅行其实有所准备, 艾利卡离开拉巴巴塔的时候设法联系上了他,请求他帮忙。
彼时萨尔曼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恋人并送他离开,正是漫无目的的茫然时候,来自外界的讯息让他多少有了一点自己仍旧存活的真实感, 他没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但直到他搭上前往白桥的客船, 萨尔曼才陆续从艾利卡和查理的来信中得到了一部分关于普莉西亚的特殊情况。
普莉西亚听艾利卡谈起过那位能变成鸽子的神奇医生, 所以只有普利玛和琥珀对他大变活人的过程惊讶不已。
人手多了事情会变得更容易些,他们找了一间有床的主管休息室,德维特把普莉西亚抱了过去。
“艾利卡呢?”普莉西亚没法使自己放下心来, 担忧地看向弟弟。
“专心深呼吸。”德维特对她说:“宅子那边的骑士会去找艾利卡, 希弗士也在赶来的路上。”
普莉西亚转过头, 视线落在门边的兔头店长身上。
最近一波阵痛刚刚过去, 她终于又有了一点力气。
“我能跟查理谈谈吗?”她这么问德维特, 但眼睛却仍旧看着门口。
德维特闻言沉默了一下。
实际上普莉西亚直到现在才开口已经让他有些意外了,鉴于她和路易的关系至少要往前追溯两年,那么她第一次在莫克文王宫见到不是兔头状态的查理但又觉察对方并非路易的本人时就应该对这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
但她从未开口询问, 甚至对查理时而是兔头时而是人的状态视而不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普莉西亚跟路易都是把心事藏得很深的类型,德维特觉得可能连路易都不知道普莉西亚其实早就见过查理了。
“等你情况好转一些,”德维特低声安抚他:“你现在需要保持体力。”
“这对我很重要。”普莉西亚轻轻捏了捏德维特的手:“就几分钟——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查理大概能猜到普莉西亚想跟他谈什么,他们之间的交集无外乎就是德维特和路易。
他太了解路易了,让路易敞开心扉是件很难的事,哪怕是查理大多数时候也是靠默契和灵感才能把路易的想法猜个□□分。
所以普莉西亚感到不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眼下查理也是如此,他只是习惯不把焦虑表现出来, 以免影响到身边的人。
“你能告诉我, 路易到哪去了吗?”普莉西亚很珍惜能正常说话的间隙, 完全摒弃了贵族喜欢拐弯抹角的委婉做派,等休息室里只剩下查理之后,立刻开门见山地问。
查理思考了一秒钟,路易从未向普莉西亚透露过他们兄弟与圣杯的关系,而普莉西亚也是莱斯罗普追求圣杯的疯狂之路上的受害者,他不想擅自替路易做决定,于是斟酌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确定。但我猜他可能去找哈利夫了。”
普莉西亚知道路易不喜欢哈利夫,但是——
“他要杀了哈利夫取而代之吗?”普莉西亚仰着脸问查理。
可以,不愧是你。查理咳了一声:“他确实想杀哈利夫,但不是为了取代他。”
实际上路易或许算是世界上对伍尔夫这个名字最不屑一顾的人,至于那些鄙夷了黑金家族几百年的贵族,他们的厌恶从来就不包括这几个庞然大物所积累的财富。
“一定要说的话,这大概算是复仇。”查理思索了一下:“路易意志向来坚定,这是他从小就树起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