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70)
他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想喝酒,眼下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变得更冷了。
这时兔头店长却突然站直了,朝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一直数着呢,最后一辆马车来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虽然故事只听了一半,但三人还是迅速系好斗篷,翻身上了马。
萨尔曼医生握着缰绳,看到查理与艾利卡的表情都还有些遗憾,温和地笑了笑,说:“这不是个结局美好的故事,不值得你们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果实在想听,我保证会找时间为你们讲完,但现在不是时候,男爵的马车已经过去了。”
艾利卡点了点头:“是的,比起听故事,还有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现在就走吧,小心些,在抵达城堡前,我们最好不要被他们发现。”
*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不是在凑字数噢
第五十四章
……
男爵的马车在月光下不快不慢地沿着路往前行驶, 车轮碾过地上的小石头和细碎的树枝发出令人不快的嘎吱声。
马夫对夜晚的树林很熟悉,几乎不需要挂在前面的风灯照路,他也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男爵还在马车里休息。
这位大人冬天的时候身体情况就一直不太好,连这一次的舞会都是看了医生以后勉强打起精神才来的。
他总是对马夫说:“那个贪婪的女人从我这里拿走了那么多钱, 如果我不去, 岂不是白白让那些钱打水漂啦?”
不过马夫其实不太理解男爵在说什么, 因为每一次他都只能在前门把大人放下,看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大人走进门厅——听说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城堡中央的温室里就会举行热闹的舞会, 那里不分季节盛开各种美丽的花朵, 铃兰、大丽菊、红玫瑰、风信子, 还有知书达理的小姐一整晚都坐在钢琴前演奏音乐, 客人们尽情跳舞, 享受最好的烟熏火腿和香槟。
当然啦,这是男爵大人告诉他的。
可是当他跟其他马夫在侧房等待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那些美妙的声音传出来过, 没有闻到过一丝花香, 灯光自然也看不见。
如果他朝门厅那里张望,只能看到城堡黑峻峻的,连窗帘的颜色都很暗沉,看起来跟热闹非凡实在搭不上边。
他猜测也许那个温室有很厚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声音,因为每次第二天男爵大人要回家时, 确实是精疲力尽但又很尽兴,正是狂欢了一夜的样子。
一个银行家的马夫曾经很有把握地对他说, 黛西夫人是个魔女, 他猜测城堡里根本没有举行什么舞会, 那个可怕的女人在茶和酒里下了迷魂药,让从各地赶来赴宴的大人们以为自己参加了一场绝妙的狂欢,但实际上在他们昏睡的时候,那个魔女就忙着翻他们的口袋,把贵重的金怀表和宝石戒指都给偷走了。
但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城堡名义上还是一所女子学校,不管怎么说,都是在市政厅里登记过的,每座城市的议政厅大门都有魔法师安装的真理之镜,任何与黑魔法有关的人和物品都会在镜子前显出原型,而那位夫人还曾经在市政厅里接受过男爵大人的捐款呢。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关他这种下人的事。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从来不会参与这些八卦的集会,也正因为如此男爵大人特别中意他,每次都会雇佣他来驾驶马车——不管那位夫人上过多少次报纸,知道内幕的人还是明白她其实为人不太正派,城里那些体面的老爷每次都是背地参加聚会,不会使用家里的马夫。
这对他来说再幸运不过了,因为男爵大人出手特别大方,先前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出门,马夫损失了大部分收入,日子也紧巴巴的,正盼着有这么一单子生意呢。
心里很高兴的马夫熟门熟路地穿过树林,他知道再拐过一个弯就能看见那个阴沉、安静的城堡——就在这时,一个车轮突然猛烈地倾斜了一下,也把马吓了一跳,他连忙勒住马,回头张望。
“出了什么事?”男爵在马车里询问,这种租车行的制式马车没有前窗,只有两个装饰用的侧窗,他在车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夫嘟囔了一句:“没事,大人,碾到石子了,我这就看看。”
眼下天已经黑了,在夜晚的树林里停留可不是什么美差,但他也害怕马车被弄坏了——这可不是他的财产,如果在工作时有所损坏,吝啬的老板可是要让他赔钱的。
他理了理呢帽,摘了风灯跳下车,弯着腰仔细查看后车轮。
车轮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地上也没有障碍物,刚才为什么那么猛烈地顿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人用木棍朝正在前进的车轮狠狠捅了一把似的……马夫狐疑地想着,刚要直起身,后脖子就感觉到一股猛烈的凉气,紧接着,后脑勺传来沉重地敲击声,他往前晃了晃,但到底没有把握好平衡,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也许是耽搁的时间太久,不耐烦的男爵又在车厢里厉声问了一次。
他希望不是马车坏掉了,眼下虽然离城堡距离不远,但像他这样有地位的绅士是绝不可能步行过去的,路上的野草和荆棘会刮破他的丝绸长裤。
但他也绝不愿意让马车夫跑着去通知城堡另派马车过来接他,要是白天还好,眼下天都黑了,他可不能独自一个人待在林子里等待。
出发前意气风发的男爵现在有点后悔了,他应该多带一个男仆过来的……但是那个傲慢的女人坚持限制进入城堡的人数,连他也不能例外。
真是可笑,不过是一个曾经服侍过什么大人物的侍女罢了,竟然也敢在他面前自称夫人!
如果不是她在城堡里布置的戏法足够隐蔽和巧妙,又确实能够收集到那么多姿态各异、容貌昳丽的少女,他才懒得纡尊降贵地跑到这种荒郊野岭呢……他正出神地想着心事的时候,听到马车壁上传来叩叩两声轻响。
“有点麻烦,大人。”大概是天气太冷了,马夫的声音被冻得有点不对劲,他原本不想搭理,但眼下除了马夫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可用的人,只好一肚子火地打开车门:“怎么——啊?”
他吓得尾音都抖了起来,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一把雪亮的中型匕首就递上了他的喉咙。
一个穿着斗篷、围着头巾,看不清容貌的青年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抵着马车门。
“晚上好,男爵大人。”对方从容不迫地说着,不等他回应,就猛地把他一推,自己轻快地钻进了车厢里,并关上了门,动作流畅得仿佛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遍似的。
男爵不是第一次遇到绑架,但还是第一次在手无寸铁、没有侍卫的情况下遇到歹徒,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正是害怕死亡的时候,恐惧使他的牙齿咯咯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我是……潘森斯男爵……”
艾利卡在围巾里不出声地嗤笑了一声。
同样是贵族,这一位跟白兰公爵简直不像是同一个物种,公爵就绝不会有在这种情况下光凭头衔就能把心怀不轨的吓退的愚蠢想法。
这个瘦弱的男人被她逼在车厢角落里瑟瑟发抖,让见惯了希弗士那群能单手扛酒桶的骑士兵团的艾利卡觉得,这样的男人她一拳打死三个。
她只用了一只手就把科尔森男爵摁到马车壁上,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她穿着长马靴的脚踩着他的坐垫,匕首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别紧张。”艾利卡轻声说道:“只要诚实问题,我保证不伤害您一根手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马车微微晃了晃,又开始慢慢动了起来,再次向城堡驶去。
等候在门厅前的每次都是同一个女人。
又高又瘦、穿着束领格子长裙,不苟言笑,表情比下雪时的屋顶还要冰冷,活像个严厉的家庭教师,遇到不守规矩的人,就会伸手给他来一鞭子。
男爵的马车一停下,她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因为发现今天驾驶马车的是个从未见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