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211)
“我叫苏珊,不叫福克斯。”女人的视线还在他的脸色逡巡,一副很想掀他这身罩袍的样子:“现在时间还早,不过我的房间离这儿很近。”
“去找找伊兹法,就说格林有急事。”海斯廷不为所动:“你认识杰森,伊兹法肯定希望他活着,把刚才发生的事立即告诉他。”
他往苏珊手里塞了一个黄澄澄的东西,苏珊本能地捏紧:那是一枚金币。
虽然这个费用很诱人,可苏珊还是怀疑地看着海斯廷,她确实为福克斯工作,也隐晦参与了这几天的舆论造势,知道高层有所计划,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如此精准地说出眼下确实身处白桥的福克斯之名,这让她精神紧张。
“你无需怀疑,只要把话带到,他们自然会判断。”海斯廷知道苏珊在迟疑什么,补上一句。
他说的很有道理。苏珊飞快地评估了一下海斯廷的话还有金币的重量,伸手理了理裙子,转身飞快地走了,正好和带着阿奎那匆匆赶来的希洛擦肩而过。
“你的使命来了。”希洛推了阿奎那一把:“快进去祈福,替杰森跟你的神商量一下,折扣越大越好。”
阿奎那根本没有开口的空隙就被惊喜的人们拉进去了——杰森本人不相信阿奎那,但这个老神棍在这儿的群众化基础相当深厚,不少人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自发为他让出一条通道去看杰森。
希洛跟海斯廷解释:“我不能让他离开视线,一个人也找不到路,只能把他带来。”
他压低声音:“杰森怎么了?”
“伍尔夫家的纨绔。”海斯廷这一回没有压低音量:“他们觉得杰森冒犯了自己,觉得惩罚他。”
“胡说,杰森不会冒犯任何人!”有人激动地插入他们的对话:“我绝不相信——”
“那些人还在吗?”希洛没理他,警觉地看着一直朝大路那边分流的人群:“这么多人,不会打起来吧?”
***
外面确实打起来了,而且失控的速度快得惊人。
与生俱来的傲慢让潘杰拉几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与天堂岛这群低贱的人之间力量的悬殊:哪怕他们配置了最新式、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七个人和七十个人之间的胜负也是毫无悬念的。
可惜他们没有从哈利维的死亡里学到任何教训,直到第一个拳头高高扬起的前一秒,还打从心底觉得身份能逼退沸腾的愤怒声讨,而当他们意识到贱民的攻击也一样会使他们疼痛不堪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唯一一个有可能在那种时候稳控场面的人被潘杰拉他们亲自打了个半死,所以家族威严和神明也无法拯救他们,甚至不需要亲自互搏,人群的骚动、推搡和踩踏就让瑞奇和他身边伤了腿的同伴当场断了气。
潘杰拉和余下几人见势不妙爬上了马车,因为今天算是蹭亚历山大的“公差”,他们乘搭的是路易手下的制式马车,虽然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但都嵌有防护魔法,能在一定程度上防火防撞,如果将马车门关紧,普通的利器也很难轻易刺穿。
可失去了理智的人群并不会因为一辆结实的马车就冷静下来,与之相反的是瑞奇被踩踏变形的尸体给了他们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盛气凌人、娇生惯养的内城人跟他们没什么两样:受伤也会流血,受到冲撞骨头也会折断,挤压也会窒息——内城人原来不是神,他们也不是卑微的蝼蚁,在死亡面前,任何阶级壁垒都不值一提。
于是宽敞体面的马车被众人齐心协力推翻,几个本来就受了伤的人在车厢里狼狈地滚来滚去,脑袋重重地撞上壁板,耳边尽是激动疯狂的呼喊声,他们抱着头,终于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都疯了。”潘杰拉绝望地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治愈之果,这是精灵森林才有的东西。”伊兹法看着从信封里滑落到他掌心,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小巧果实。
——第 三十四 章
第163章
在大门口等了很久的仆从终于看到熟悉的马车,快步迎上前去。
“少爷。“他们低声喊。
但最先下车的并不是他们正在等待的人,而是一个身形高大、沉默寡言的男人,他刀削般的脸庞上还带着未痊愈的伤口,叫人不由得猜测他衣服覆盖之处是否也同样伤痕累累。
但没有人敢问。
男人亲自拉开脚踏,盯着少爷的动作一一现在才刚入秋,但今年寒潮来得特别快,再加上额外耗费的心力,这一趟外出使他的主人又有开始咳嗽的迹象,这是所有人都极力避免的。
因为谁都知道那波利家的少爷身体不好,一旦在冬天前生病,那接下来整个冬天白桥的社交场合都离不开“法希姆能不能活到春天“这个议题。
当然,这是不能放到台面上的话,不过法希姆本人也不是很在意。
他走下马车,把手杖随手交给迎上来的仆人们。
“出了什么事?“他厌倦地问。
“老爷一直在等您。“他们只这么回答。
“马克西姆,你把我的东西带到别馆去。“他吩咐那个脸上有伤的男人:“整理好了再过来。”
马克西姆点头,但依旧站在原地,直到看到被众人簇拥的法希姆切实走进宅邸之后才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法希姆不太喜欢老宅,不仅是因为这幢大宅子有一股无论如何香薰都不能去除的陈旧、腐朽味道,还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都跟那些昂贵但没有半点用处的老式手工挂毯一样使他鼻子发痒,全身不舒服。
他管这叫蠢货过敏综合症。
“法希姆。“那波利现任家主拉特坐在与卧室相连的一间吸烟室里,看到儿子终于回来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法希姆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也没有回应父亲,而是斜倚在门框上,视线在吸烟室里扫了一圈。
他的父亲,爷爷,还有两个叔叔……那波利家的男人差不多都在场了。
“法希姆,我们正在等你。“他的叔叔关切地问:“你这一次出去怎么样?顺利吗?”
“勉强对付下来了。“法希姆终于抬脚走进吸烟室,外面的仆人忙不迭把门关上了。
“阿莱医生呢?”拉特问:“你的脸色不太好。”
法希姆自己找了张单人椅坐下:“我的脸色向来如此。发生了什么事?”
以房间里唯一的晚辈身份来说,法希姆的言行实在称不上合格,他甚至不愿意掩饰自己对在场众
人的怠慢一一哪怕他们都是法希姆的血亲。
但其他人都默许了这一点,因为虽然那波利现任家主是拉特,但谁都知道法希姆才是这个家族的背后舵手,等明年4月法希姆成年,那波利家毫无疑问会转交到他手上。
拉特的脸又紧紧地绷了起来:“你的姐姐出事了。”
法希姆偏过头:“哦?”
“她怀孕了。“法希姆的叔叔脸色也不好看:“而且福比萨家已经知悉此事。”
福比萨是拉特为女儿定下的夫家,现在这么说,意思就是孩子并不是她的未婚夫的了一一法希姆很有点意外。
因为他的姐姐生母是拉特的一个情妇,按理来说是不能使用那波利家的姓氏的,但法希姆的母亲身体不好不适宜继续生育,因此拉特将这个女儿领回了老宅,否则膝下只有法希姆一个孩子看起来实在太过凋敝了些。
因为出身有些不够光彩,这个姐姐在法希姆印象里一直过于安静而怯懦,他从小到大没见过她生气,也不会拒绝任何人,包括父亲直接为她订下了结婚对象,她也顺从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