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96)
京中不设宵禁,若有贼夤夜出没,毁画泄愤,阻民视听,则官府可先布陷阱,螳螂捕蝉,斩草除根。
“原来是他的主意。”罗月止小声喃喃。
“公爷心系黎民,令人心折。”赵判官附和。赵判官为官多年,心思活络,又有些人脉手段,他听闻赵宗楠善医术,早些年在宫中还同时任太医局教授的文家人以师徒相称。
赵判官觉得自己拿捏到了问题的本质。
这样一桩小案子,能叫堂堂延国公屈尊降贵亲自出手帮忙,文家人的情面估计要占上八成以上。
他如今主动送文冬术与罗月止出府衙,就是想要借由文冬术的家族背景,与这位炙手可热的年轻国公攀一攀关系。
“延国公儿时曾与我父亲师徒相称,我年少时亦有幸跟随陶国夫人学了几年正骨,或许是因为长辈情分,才叫公爷出手相助……我竟没听家中说起此事。”
文冬术虽冷清又固执,但礼节还是懂的,若是与家族长辈的情面有关,他便得掌控好分寸:“多谢赵判官提醒。我这便去递名帖,若国公府有答复,会即刻派人来同判官知会。”
罗月止已经不知道该先惊讶哪一边了。
他傻站着半天,心想,这开封城也忒小了,怎么谁和谁都认识。
赵判官看罗月止整个人呆住了,以为他一个年纪轻,又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听到国公这样大的名头吓得恍惚,心道:实为小民尔。
但他又想到,之前知府在公堂上还夸了他几句呢,延国公那封手书中,也提了一嘴他的小人儿画“警醒万民,实乃良举”,故而捋捋胡须,随口解释道:“这位郎君有所不知,我们所说的那位贵人,虽受封国公,珥金拖紫,但也是个恺悌君子,请郎君莫要慌张。”
罗月止听着“恺悌君子”几个字,想到在小甜水巷的那些日子里,赵宗楠黏在他身边问这问那、唠唠叨叨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
“原来公爷竟是这样的人。”罗月止努力控制表情,低头遮挡,还学赵判官说话,“的确令人心折。”
“你想认识他?要不就一起去。”文冬术突然开口,“他不是还夸你来着。”
“我?”罗月止怔愣,赶紧摆摆手,“我区区一个白衣贾人,多不合适。”
赵判官也觉得不合适,脸上笑得温和,说话间却只看着文冬术,余光都不带往罗月止身上瞟的:“这位郎君说得有理,高门大户,岂是白丁俗客迈得过去的,就算公爷再怎么平易近人,咱么不能先坏了礼数。”
文冬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漠然:“按赵判官的意思,我不也是白丁俗客么。”
赵判官连忙找补:“您这话说的,文家世代医官,门庭显赫,这怎么能算……”
“我之前见过他几面,他不像九哥儿,不会在意这些乌七八糟的俗礼。今天就先这样吧,暑期炎热,还请判官早些进屋避暑休息。”文冬术随手行礼,“告辞。”
“文郎君……”赵判官还想说话,文冬术却转身离开了,还顺道拉走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罗月止。
俩人行至开封府衙东牌坊外,文家的马车就在那里等候。
罗月止没想到这人还颇有几分义气,嘴角含笑:“方才多谢。我还没开口呢,文掌柜便替我出头了。”
文冬术松开他,木着脸回答:“只看不惯他谄上傲下的样子。”
“你当真不去?”文冬术坐上马车,撩开帘子问他。
“他因文家的交情帮忙出主意断案,文家人应当去、开封府人也应当去……但我去做甚么?里头又没我的事。”罗月止抬头看他,笑着摇头,“自知不足重,不讨朱门茶。”
文冬术静静看他两眼,道了句“随你吧”,便将车帘子放下来,先行离开了。
罗月止看看高悬的日头,轻轻叹了口气,转眼看四周也没有卖油纸伞和帷帽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扇摊,便从怀里掏出五文钱来,买了只厚厚的白面扇子,遮在头顶,慢悠悠回了家。
文冬术动作很快,中午便写好了名帖派人递送至延国公府。
谁知延国公府的回帖也很快,送到文冬术手里,也就花费了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回帖表示国公同意面见客人,将于明日酉时在府上设宴款待。
文冬术随便扫了一眼帖子,突然停住目光。
宾客名单中有竟然三个名字,前两个分别是自己和赵判官。
而最后,赫然写着罗月止三个字。
“让我也去?”罗月止惊讶地接过名帖,侧身引眼前之人进院子说话,“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天气炎热,还请进来歇歇脚。”
“当真是好久不见了。”倪四随他进门,笑着道,“上次见面,郎君还是醉得不成样子。”
罗月止脸皮发烫:“可别提了……难不成那晚是叫你背进来的?”他连忙给倪四作了个揖礼:“多谢多谢,醉酒无度,当真是见笑了。”
罗家父母听说延国公府来人,自然要出来见过。李春秋听闻当日是他将罗月止背到屋里头,更是满口道谢,带着青萝下去煮茶,又取出糕点,盛情款待。
“都是些平凡的点心果子。不成敬意。”罗邦贤身为一家之主理应陪坐,他挽袖做请状,“郎君请用。”
“不敢不敢。”倪四回礼,“我家公爷与贵府郎君情同手足,乃是尔汝之交,照顾他是我分内职责。罗员外不必多礼,反倒叫我忐忑了。”
他这话说得够夸张,比起府上那位主子也差不了多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儿有跟皇亲国戚尔汝之交的?罗邦贤听得诧异:“这,我都没听阿止提起过……”
“爹爹!”罗月止嗷一嗓子打断他,“倪四郎君爱喝酸的呢,家里卤梅水还有没有?”
“有的,我叫场哥儿去拿……你这孩子,当着客人的面一惊一乍,越活越回去了。”罗邦贤埋怨了儿子一句,其实听出罗月止想单独和客人说话的意思,顺他心意起身离开,“阿止好好照顾贵客,请郎君慢坐。”
倪四无辜地问罗月止:“我可是说错话了?”
罗月止给他递盘碟,避而不答:“你吃果子,先吃果子。”
倪四也着实是有点饿了,便一边吃一边同罗月止聊闲天。
“自从当日一别,都没见郎君往府上递个消息,叫公爷好等。”倪四实话实说,“郎君这事儿做得不太妥当。”
罗月止自知理亏,也没什么说的,只道:“前些天身体不适,形容憔悴不好出去见人,还请郎君代我向公爷赔罪。”
倪四摇头:“郎君生病了这事儿、就更得跟公爷说一声啊。”
罗月止低头理理袖子:“跟他说做什么。”
“您可别小看公爷,他自小研习医术,寻常疾病都能治上一治,也省得罗郎君出去找医士了,那文家人看病素来都不便宜呢。”
罗月止抬头,突觉不对:“什么文家人,他怎么知道我去找文家人治的?”
倪四发觉说漏嘴,嘴里含着半块桃肉果子,“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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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罗月止:咋还暗地里调查我啊??
第74章 见到他了
罗月止侧目盯着倪四:“公爷他知道的事情还挺多啊。”
倪四把桃干咽下去,尴尬地笑了一下:“其实……”
“其实我早该反应过来的。不然他为何会突然给我递请帖,还专门叫郎君来送。”
罗月止全想通了:“既然知道我去广济医馆看病,照他的性子,怕是早知道连环画背后有我的操作……也是,鸳鸳都能认出连环画上的书坊徽记,他若有心去查,定然也能查到。”
倪四替赵宗楠说话:“公爷是关心郎君。”
“什么关心。”罗月止笑起来,“怕是觉得这编故事唬人的手段颇为熟悉,才联想到我头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