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211)
罗月止此次南下并不是游山玩水,早做了完善的准备,他颇有礼貌地一笑,朝身边的阿虎阿厚伸手,两人便从随身包裹中捧出好几本书册来。
其名分别为:《毕昇活字法营造要术》、《活字应用一百问》、《期刊运营概论》、《新闻学概论》、《广告学概论》。
五本书摞起来厚比人掌,安放在黄州坊刻行首面前。
罗月止笑道:“幸见行首,此乃见面礼。”
此后,罗月止捡出《毕昇活字法营造要术》与《活字应用一百问》两本书,摊开同行首讲解,花团锦簇说尽活字的好处,又搬出国子监的名头画了好大一张饼,听得黄州行首迷迷瞪瞪,心动不已。
行首在坊刻行当里摸爬滚打三十多年,从没见过内容如此详尽的营造要术,简直是掏心掏肺、手把着手想将读书之人教会。
他看得啧啧称奇,半晌都挪不开眼睛。有这奇书在手,就算之前从未接触过所谓“活字”的刻书工匠,也能照葫芦画瓢做得有模有样。
只是这活字的造价实在是……
罗月止现身说法,道自己正是因为这活字刻法与期刊,挣得家财万贯,甚至获得国子监甚至官家的青睐,不仅得了官身,更得了实差,他能坐在行首面前,正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行首又犹豫:“汴京的百姓,那自然是财力充足,教化最好,汴京能赚到钱帛,不代表黄州也……”
王仲辅此时淡然道:“与行首交个底。在州中推广活字,乃是知州亲口授意。如今衙门里正在商量,率先打造活字的书坊,可获官府亲发的“鼓励基金”,唯独前三名可得资助,不日便会发布公文。推广活字此乃大势所趋,行首可自行掂量。”
行首一听这个,这哪儿还坐得住,连连给面前两位官人敬茶:“这……这名额千万要留一留啊。”
王仲辅提起茶盏:“罗提举公务在身,唯独这几日有空闲可以亲自指导。名额可以留,但行首也要抓紧时间,尽早决断。”
行首忙不迭连连点头,直道:“主簿说得是。”
离开茶坊,两人溜达着往城南走。
王仲辅:“月止这法子管用得很,以限额资金相激,便叫他们不会再拖延观望。”
罗月止哈哈一笑:“首位吃螃蟹的人最是难找,但只要开了这个头,日后便好做了。我那几本书乃是书坊中的老匠与毕家后人合力所著,极尽详细之能事,自是懂行的人来看,绝对够用的。”
王仲辅感叹:“官家派你出来,实在英明。”
“要是他不吓唬我,就更英明了。”罗月止小声道,“咱这是去哪儿?”
“既然来了黄州,自然要四处逛逛。”王仲辅负手道,“我见你戴了块佛牌,可是对佛家有了些兴趣?今日公事了了,便带你去承天寺转转。”
罗月止愣愣看着他:“承……承天寺啊?”
罗月止默默抬头看向未时明朗的天色。
承天寺这玩意儿它、它不得夜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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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眉州,幼儿形态的苏轼:“啊、啊啾……”
第164章 老师教我
承天寺位处黄州城南,依水而建,目之所及即为赤壁旧景,远眺可见武昌诸山,江流奔涌,浩然如海,其景色丰神秀美,与中原全然不同。
罗月止前世读书时囊中羞涩,没钱出门旅游,工作之后月钱挣得多了,却忙碌非常,再加上节假日只要是个景点就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便更没什么出去旅游的兴致。
如今重活一世,交通没有那么方便了,反倒被皇帝一张圣旨催着出了门。
此时此刻有好友相伴,坐在石桌前焚清香、煮春茶、赏江景……简直像在做梦似的。
王仲辅属于掌管官署文书的事务官,干的就是最基础最繁杂的文书工作,自来了黄州赴任,手中的公事就没消停过,难得半日闲暇,远眺江岸神情同样舒展。
迟到的何钉打马来到承天寺山门前,只见这俩年轻人背对着山间法寺,坐在寺前供路人歇脚的石桌旁,一人手里捧着只茶盏举目远眺,就跟入了定似的。
何钉翻身下马,口中调侃道:“只听过兔子精拜月,还没见过书生拜江呢。”
王家仆使叫了句“何郎君”,迎上前去牵马。如今人到齐了,饮尽残茶,三人同入寺院。
听说主簿与南巡的提举校勘前来,承天寺便安排僧人在山门迎接。
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僧侣,向贵客合掌拜会,唱了声佛号。
小僧法号常修,抬头见到面前这仨人,眼光停在罗月止胸口的玛瑙佛牌上。
常修手指间拢着佛珠:“这位就是汴京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语气温和:“官人与我佛有缘。”
罗月止握住胸口的佛牌,笑道:“这话倒不是头一次听了。”
罗月止见这小僧对佛牌好奇,便与他直言,说此乃灵空大师故去前的赠礼。
一行人往寺中走,相谈之下才知道,如今黄州承天寺的住持与灵空大师乃是故交,常修儿时也有幸见过灵空一面,不过时间久远,高僧的音容笑貌已然记不分明。
听闻灵空半个多月前圆寂,常修愣了愣,敛眉低目,念了句“阿弥陀佛”。
“今日得见官人,又见到这只佛牌,实乃因缘际会。”
常修恳切道。
“如果方便,能否请罗官人在寺中多停些时辰,住持今日外出办法事,最多一个时辰后回来,他尚不知大师圆寂的消息,必定也想见一见老友旧物,山高水远,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罗月止看向王仲辅,意思是听东主的安排。
王仲辅自然不会拒绝:“今日无事,正是想在寺中多叨扰,我们等待住持归来便是。”
常修连连道谢。
……
罗月止一行人在寺中漫游,大抵半个时辰之后,行至一僻静院子。
常修介绍说,这里是承天寺的客舍,有许多读书人和租不起宅子的吏员会寓居于此。寺里不收房租,仅凭他们自愿缴纳一些香火钱。
王仲辅:“进去看看吧。今日带月止来这里,一为赏景,二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客舍乃是座三进的宅子,一栋栋单独的屋子分列两旁,瞧着同客栈没什么两样,唯独中庭院子里有一株遮天蔽日的黄葛树格外惹人注意。
百年的老根蟠露于泥土之外,蜿蜒交错,二十余米高的参天枝桠向四方伸展,坠着满枝湿漉漉的青翠欲滴的叶片,将斑驳日光漏映在青石地上。
树下几位身着儒衫的年轻人或坐或立,远远看过去,便是一片古意盎然的风景。
罗月止看得身心舒畅,只遗憾柯乱水没有同他一起南下,否则这山寺中的一景,怕不是能永远记录下来,供世人共赏。
罗月止不由产生了些许好奇,靠过去听他们闲谈,谁知入耳的话却熟得不能再熟。
“善书不择纸笔,妙在心手,不在物也,这话说得一个字都没错。”
这不是他拿来忽悠读书人练硬笔字的话么……罗月止略感惊异,再看他们手上拿的笔,一根毛都没有,分明是他们京郊药庄子里产的铅笔!
那书生继续道:“就凭那卖笔的人能讲出这句话,再贵我也乐意买来试试。”
罗月止听出些不对来,转头看向王仲辅。
王仲辅放轻声音:“铅笔乃是北下的商船带过来的。我听你在信里讲过,此笔于京城不是什么稀罕物什,最近在南边却是物以稀为贵,炒买成了高价,一支笔卖得近百文钱。”
“百文钱?”罗月止在京城百里之内,能称得上一句耳聪目明,再往外却是鞭长莫及,对淮河以南的市场情况竟全没耳闻。
若不是此次南下,怕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瞒在鼓里。
罗月止皱起眉头。
如今做航运生意,成本高风险大,商人们在京城大量购入铅笔,运出京城经销转卖,摊些成本在卖价里,赚上几分辛苦钱,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