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68)
赵宗楠不说话。
“相识相知不易,如果您跟我一样,还想以知己好友的名义相交,便请在我躺下之后悄悄离去,我就当一觉睡到了日落,我没见过您,您也没与我说那些话。我一盏茶后便也会自行离开,权当是梦境一场。”
罗月止不等他回应,背对着他躺在了榻上。他总是在躺倒后把自己微微蜷缩起来,好像是在保护自己,又像是受不得风,于人后偷偷躲起来取暖。
认识这么久,罗月止自觉已经知道了赵宗楠是什么样的人,此时给他台阶,他大概率是会选择走下去的,便阖起双目,静静等待他离开。
他留心听着背后的动静,却根本无所察觉,耳中唯独盛满了自己恍恍惚惚的呼吸。
不知这样僵硬的躺了多久,罗月止想动一动,却猝不及防感觉到脸侧的温度。
赵宗楠身上有种类似药香的味道,很清淡,从脖颈和衣襟飘散出来,非得在这样的距离才能闻到。这股贴身的香气像雾一样笼罩在罗月止身边,盖过了房间里那股带着淡淡梨子气味的帐中香。
赵宗楠的嘴唇有些温热,和手指冰冷的温度全然不同。
很软,比指腹还软。
那温度轻轻贴在罗月止脸颊上,很快就离开了,短暂到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月止想睡便睡吧。”
离开前,赵宗楠这样说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罗月止把剧烈撞击的心跳声数乱了,终于睁开眼,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他摸摸脸颊,无奈又难过地捂着胸口,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还耍流氓呢……”
……
罗月止出延国公府的时候没有人来送。
罗月止知道这是赵宗楠的退让,是承情的,知道他们还是有些起码的默契。
但赵宗楠究竟退让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彻底放弃之前那个想法,罗月止因为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而没了底气,暂时拿捏不到他的分寸。
怎样处理这个问题,还得看日后。
现在先把这件事撂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坏就坏在赵宗楠这人不讲武德,竟然直接这样把话挑明了,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先这样一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面对面当起两只鸵鸟,把脑袋往沙子里钻。
罗月止回过劲儿来了,有点生气的想:再这么下去,我总有一天也得像我爹似的得个心脏病。可得找机会多攒点灵芝救命。不然找医士捏个北宋版速效救心丸也成。
阿虎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只觉得少东家一从延国公府出来就跟丢了半个魂似的,坐在马车里颠颠簸簸像只呆头呆脑的磨喝乐,下马车走在街上,又跟只没睡醒的小猫子似的,歪歪扭扭,一步一打飘。
阿虎心眼实,有什么就问什么。
谁知罗月止答的话,还是叫他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阿虎,我问你,”罗月止背着手向前走,轻声问他,“假设你是东家,能开门做买卖。你觉得,一桩生意做与不做,是由什么原因决定的?”
阿虎努力想了半晌,回答道:“那得是,赚多少钱决定吧?”
“并非如此啊,并非如此!”罗月止失笑,抬头长叹一声,“阿虎,你要记得今日少东家的话,一桩买卖做得做不成,是由亏不亏得起决定的,这样买卖才能做得长久,不被人坑得底裤都赔掉了……”
阿虎满脑子问号:“少东家你今天跟人谈生意谈崩了?”
“不是谈崩了,是谈不起。”罗月止回答,“想和我做生意的人家财万贯,就算这桩生意翻了车,与他而言不过是轻如鸿毛,大不了换一桩买卖做就是了。可与我而言,一局失利,却是倾家荡产……”
罗月止看向阿虎:“你说,这样的生意,我还该做吗?”
“那咱不能做。”阿虎摇头,“天下生意这么多,不做他这家不就成了。”
罗月止听完这话突然就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诶呦……要是真跟做生意这么简单就好了。”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虎没闹明白这有啥好笑的,甚至有点担心少东家又要发癔症了。
阿虎从没见过罗月止这样子,晚上回了书坊,躺在床板上把这事儿琢磨了一晚上,怎么想怎么觉得是铺子里的生意出问题了,才叫罗月止这样难过。
他其实很喜欢罗氏书坊这份差事,尤其是现在罗月止当家,他们少东家真是好到不知道怎么形容,人聪明、勤快、对他们也一顶一的好,他是绝对不想离开这里的。
故而第二天大清早,这傻了吧唧的汉子拿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包裹偷偷摸摸递给罗月止,打开一看,里头是二十几两碎银子。
“少东家,咱生意要出了什么问题,你便拿着钱去周转。”阿虎粗声粗气地,“咱有钱,你别发愁了!”
罗月止整个一个哭笑不得,赶紧把钱扔还给他。
“顶着那么个大脑袋成天瞎琢磨什么呢……”罗月止笑道,“谁说生意不好?我现在什么事都不好,就唯独生意这件事,好得不能再好!”
他叫阿虎赶紧去收拾收拾,这就随他去柳井巷茶坊。
昨儿个他不在家,秋月影差人给他递了个口信,说要给他介绍一单广告生意过来,就今天约在柳井巷茶坊相见。
罗月止特地让船夫慢一点撑船,今日天气很好,他坐在小船上,顺着蔡河往柳井巷的方向慢悠悠地漂。
天气如此晴朗,何必多添惆怅。
搞钱和搞对象,怎么也得有一个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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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清醒罗月止。
第51章 双方反应
罗月止听完秋月影说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让我给青楼做广告?”
“郎君瞧不上?”秋月影坐在茶坊二层阁楼里,亲自为罗月止斟茶,含笑瞥了他一眼,似嗔非嗔,“郎君可别跟我说,你从来没去过我们小甜水巷。”
罗月止:……还真去过,跟那群太学学生去过好几次。他还亲眼见着过几个年轻秀才喝花酒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柱子哇哇吐呢。
“从前茶坊的行当我就不熟,说起这勾栏瓦舍、青楼楚馆的营生,我更是没甚么经验。”罗月止问,“秋娘子就这样信任我吗?”
“现在这开封府各行各业,谁人不知罗郎君本事通天,就跟那商贾当中的杏林圣手似的,望闻问切,能叫家里的生意起死回生。”
秋月影回答道:“您说不懂茶坊的行当,如今这柳井巷茶坊还不是成了整个城南炙手可热的名店?咱小甜水巷里的营生也是一样的,单看郎君愿不愿意帮忙。”
“看秋娘子这话说的……”罗月止含笑喝茶水,“把我架得这么高,我是想下也下不来了。”
“这单生意不委屈郎君,佣金该给多少就是多少……”秋月影微微低头靠近,声音捻成一股细细的线送进罗月止耳朵里,“日后郎君若赏光,多去我们烟暖玉春楼看看,更是有诸多便宜献上。”
罗月止佯装不懂,反倒捡起话头:“烟暖玉春楼,这名字实在是雅致。可是出自罗隐《香》中的那句沈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烟暖玉楼春?”
“郎君好学识。”
“这首诗说的是醉心于香道的雅士,以香料奇珍比喻楼里娘子们的风采,还挺有意境的。照这么来看,烟暖玉春楼的香道也是颇有讲头?”
“那是自然。”秋月影回答,“楼里的妈妈祖上是开香药铺子的,有些家学,后来家道中落,夫离子散,她在京城开了这家烟暖玉春楼,便把这香药经验利用起来。我们楼中的气味清雅,衣带生香,正是与小甜水巷其他楼馆不同。”
“我明白了。”罗月止问道,“秋娘子这次邀请我来茶坊谈生意,就是要我帮烟暖玉春楼做做推广吗?”
“不仅是推广。还希望郎君能亲自去看看,点评一下我们楼里的生意,看看有甚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开封近些年勾栏楚馆遍地开花,竞争实在是激烈,光小甜水巷就有二三十家挂栀子灯笼的店铺,生意不好做,需得尽早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