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143)
王仲辅对罗月止素来好脾气,但在家里关了这么久闭门不出,任谁也没那么大耐性,又兼着起床气,登时黑起脸凶他:“你胡折腾些什么!去那儿坐好了!说些人话来听!”
罗月止顿时就没声了。
今天俩人情绪都不太正常。王仲辅叹了口气,差使小厮去厨房煮了碗素汤饼,与罗月止分着吃了。
肚子里暖洋洋的,人也清醒了,这才能好好说话。
罗月止照例把那些少儿不宜的部分隐去,只挑关键的来讲。王仲辅听得一愣一愣的,直说:“正月十五上御街赏灯的人数以万计,这都叫你们遇上了,岂非天定的缘分……”
罗月止不答话,捂着脸耳廓通红。
王仲辅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根本不是来救助的,就是来讨打的。
只欺负王仲辅是个土生土长的宋人,没听过什么叫“秀恩爱”,否则便要当场将这混账东西乱棍打出门去,才懒得管这厮恋爱脑上头的糊涂账。
“答应都答应了,不然你到延国公府同公爷说去,说你草率了,本不想同他好的。”王仲辅起身,“月止若不敢,便由我替你走一趟。又没卖给他家,还能不叫人反悔么?”
罗月止只得满脸通红地拉住人,认错认得干脆利落:“我错了。”
王仲辅看着他:“月止素来是最通透聪慧的,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却总在这些事上犹豫不决,做这小女儿姿态,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诤友难得。要么罗月止困得头昏眼花,还非得往王仲辅这儿跑一趟,不就是指望着他的坦率直言能给自己些力量么。
非得他这样点一点,罗月止才能冷静下来。
罗月止情绪渐渐稳定,王仲辅便拍拍他脑门儿,笑里藏刀:“我看你有心思琢磨这些情情爱爱,生意想必是不怎么忙。既然没事了,午饭前便给我做个陪读书童怎么样?”
只要不提赵宗楠,长袖善舞的罗月止便能元神归窍:“那自然是能的。我墨磨得可好了,今日正好亲自伺候仲辅一回。”
王仲辅此人虽在花街柳巷也留连过一阵子,但到底没甚么应对男子的经验。他方才嘴上说得厉害,其实私心里很怕罗月止受人欺负,又不知该怎么嘱托,只能一边写字,一边再次细细问了遍情况。
他听着听着神情便凝重起来:“月止当心。那蒲家表妹的事,公爷却不像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怎能不知道。”罗月止坐在他书桌边上替他磨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若理不清这个事儿,大不了便一拍两散。寿州的房产田亩都置办好了,总有罗家一个去处。仲辅说得不错,我怕些什么。”
“你方才说老家要来个弟弟科考?”
“怎么?”
“前些日子我家亲戚寄来了书信,说我也有个族弟要上京赶考。”王仲辅道,“我家虽然早早搬来了汴京定居,但祖籍是江宁的,月止知道吧?”
“自然知道的。”
“我族弟那一支,早早就定居在抚州临川,与我们本没什么交集。只是听说后来族叔去世,他在江宁守了几年丧,日子过得很是不好。如今他上京来科考,我既得了消息自然得多加看顾。但这些天苦读还来不及,怕照顾不足。有甚么疏漏的还望月止能替我多费心。”
“跟我客气什么。”罗月止笑着答应,“那我今天还算是来着了。你安心备考便是,凡事有我帮你安排妥当。”
罗月止在王家磨蹭够了,惹得王仲辅也没读进去几行书,直至晌午方归。
结果他都没摸到家门,就在巷口被倪四给堵上了。
“公爷说请罗郎君去府上叙话。”倪四道,“府上好几次派人来催呢……我等了郎君小半天,现下终于等到人了!郎君快上马车吧。”
罗月止:“我还没吃晌午饭……”
倪四只推他上车:“这话说的,公爷还能短您的饭食不成?”
看样子倪四当真是被催怕了,一路快马加鞭把罗月止送到了赵宗楠面前。
赵宗楠在家里等了他良久,见到面却忍不住笑起来:“月止一夜都没睡?”
罗月止含糊应了一声。
“那用完饭,正好睡午觉去。”赵宗楠拉起他手腕,“我昨夜也没睡好。”
罗月止其实还没有适应现在的状态,觉得他们相处起来好像还同以前差不多,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尤其是吃晌午饭时那氛围,反倒比之前更含蓄一些。桌子底下,阿织扒拉俩人的裤腿,却都讨不到抱抱,一双猫儿眼里盛满了疑惑,险些以为桌子上坐的是两只木头人。
后来一起睡午觉也是,赵宗楠往常最爱动手动脚的,今天竟然性子大改,规矩得都不像他了。罗月止睡醒的时候,俩人之间恨不得能隔着条银河。
事出反常必有妖。
罗月止侧躺着,静静看了他半天:“你又要做什么?”
赵宗楠也侧过头,无辜回答:“我什么也没做。”
罗月止:……就是什么都没做才吓人。
细细算起来,罗月止跟他认识时间算不上久,但对这人常使的手段已熟稔得很。脑筋转片刻,就大抵猜到赵宗楠心里那些小九九。
于是罗月止抬起手臂越过那道长长的银河,主动去牵他的手,口中轻轻叫他:“长佑。”
罗月止猜对了,便被他拉住手腕拖过去抱进怀里,嘴唇被重重地咬了一下。不像是故意的,反倒像是力气没有控制住。
“果真是不一样……终于舍得给我回应了……”赵宗楠喃喃道,“之前果然在装傻。”
罗月止才不回答这样的蠢问题,只是颇为顺从地抬起头,手臂环抱住他肩膀。在亲吻的间歇,叫他以后有话直说,猜来猜去怪累的……
自此之后,罗月止三天都没出延国公府的门。
……两人的衣带就没有系规整的时候。
后来罗月止都想,还不如回去加班呢,再这么下去半条命都要没了。
倪四也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俩人的关系,往常那些叫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迎刃而解,惊愕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赶快将赵宗楠院子里大部分仆使都打发去别的院儿里帮忙,只留下些从徐王府跟过来的忠诚旧仆。从今往后,叫他们不论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绝对不能往外头说。
同时也叫他们留心整座公府中的风言风语。安心做事的仆使自有好处,但若是唇齿不严,背后嚼舌头,要么拖出去发卖,要么直接赐百杖打死了事!
倪四又盯上张小籽。
张小籽脸色登时变了:“好你个姓倪的,插手内府的事便罢了,我大发慈悲不跟你计较。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要怀疑到我头上来!眼珠子被猪猡吃了不成!”
倪四和他素来不对付,上下打量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留张小籽在原地气得要升天,对着他背影骂了好半天。
张小籽对罗月止一直是有些怕的。他觉得此人好有手段,长着一张没脾气没城府的脸,实际上却能隐忍能钻营,早先一介白衣能同主君侃侃而谈,这才几个月功夫啊,现在又有本事爬到主君的床上去。
主君也是藏得深,难怪往日少近女色,通房丫头在他身边素来呆不长久……原是好这一口!
张小籽咂咂舌头,小声嘀咕:“世风日下。”
当然,这话他自己说得,别人却说不得,他自觉领着管理泱泱公府的重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谁胆敢往赵宗楠院里多瞅一眼,他都得给人细细收拾一顿不可。
罗月止是不知道这些的,只觉得延国公府自在清净。
后来实在挂念生意,他才终于从公府出来,慢吞吞地往外头走。
“等过些日子我去找你。”临行时赵宗楠道。
罗月止头都没回:“你叫我歇歇吧。”
今日已是正月十九。
蒲梦菱如约来抄书,罗月止自当陪同着。他已知晓这位娘子乃是蒲家千金,赵宗楠的表妹,便更不能怠慢。他叫阿青给他多垫了两张软垫子,坐在书坊里处理手头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