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108)
“我生气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尽管到了这样进退维亟的关头,也在抵触于向我求助,不愿与我有更多的牵扯、不愿意欠我的情。
我当真看不懂,你为何如此视我为洪水猛兽……我迄今为止有做过任何一件辜负你,对你不好的事吗?有任何一次曾借用人情的名义坑害过你吗?
方才你那位义兄,你们不也是萍水相逢,从素不相识走到现在。你为何对他就坦然相待?你怎么不跟他算计得泾渭分明?为何偏偏对我如此?”
“我并无此意……”罗月止猝不及防被他靠近,只能连连后退,身子底下打不过弯来,登时一脚踩空。
赵宗楠反应比他快很多,拉住他袖子反往自己的方向扯。
罗月止今日当真是出尽洋相,仓皇之间竟反过来一头栽进赵宗楠怀里,甚至听见自己脑门撞在他身上发出“咚”的一声。
赵宗楠:“……”
罗月止:“……”
赵宗楠松开双手,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却偷偷把下巴蹭在他额头边:“说不过就投怀送抱。月止此计实在不磊落。”
罗月止鼻腔里充盈他身上那股子药香味,脸红得像刚被煮了个通透,猛地撒腿往后撤了十余步。
他弯腰行礼,口不择言:“孟浪了,孟浪了。”
第83章 附加条件
赵宗楠端庄又无辜地站在原地。他脸上神情虽还是收敛,但眉目间已没了方才的冷淡,仿佛已经生不出气了。
他语气也缓和下来:“天色已晚。听话去歇息,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罗月止还没缓过来劲儿来,含含糊糊称是,再不敢跟上去了。
今夜罗月止的境遇算是转危为安,勉强有个好觉能睡,但并不是谁都有这样好的运气能够睡着。比如刘家那俩兄弟。
几个时辰之前,刘科突然接到请帖,由户部副使亲自邀约宴席,叫上了诸多同僚共赴府上赏月饮酒。
官员们酉时散值,有些刚回到家里椅子都没坐热呢,接到请柬后只觉得上司突发奇想忒折腾人,但也不能不去,只得火急火燎赶紧更衣备礼,跟家里知会少准备一个人的晚饭,预备车马准备登府赴宴。
刘斜心中有鬼,更觉得这邀请来得太过仓促,便往送信的仆使手里塞了几两碎银子,多问了他几句。
仆使拿了赏钱,自然实话实说:听说是副使今日突然得到了数十坛美酒,欣喜若狂,兼带想起明日休沐,就算今日醉酒也不碍公事,这才突然起了兴致,差人快马加鞭到各个下属家里送了请帖,邀请他们赶紧来家里一趟。
刘斜不置可否,听完便将仆使打发走了。
刘科从门后走出来问他:“哥哥觉得不对劲儿?”
刘斜神情晦暗不明:“张副使素来思绪跳脱,倒也的确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只是偏偏赶在今日,当真叫人心里不踏实。”
刘科却觉得他胆子忒小:“有什么不塌实的,难不成那罗月止还能攀上堂堂户部副使的关系不成?他要是真有这本事,我干脆把自己鞋子脱下来吃了!”
刘斜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性情乖张浮躁的兄弟,实在放心不下,低声反复叮嘱:“我稍后去赴宴,便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今晚之事你务必按时去做,绝不可耽误。你记得低调行事,多长几个心眼,务必做得稳妥!”
刘科啧了一声:“那贱人如今就在柴房里躺着呢,我安排好几个人在外头看守着,难不成她还能插翅膀从屋顶上飞出去?不过处理一个小娘们儿,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你这般啰嗦!”
刘斜素来心思重,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时辰再耽误不得,只能沐浴更衣,拿上礼物离开赴宴。
他心里装着事,总觉深思不定,喝酒醉得也比平常要快。等他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场,赶在三更前回到文和巷,却看见远方有火光大作,离这么远都能听到人声嘈杂。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大声斥责车夫,令他快马加鞭赶到宅院。
果不其然,那火果真是烧在了自己家!
刘斜勃然大怒,在慌乱人群中找到刘科,攥住他衣襟怒斥:“我不是叫你低调行事,多张几个心眼!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科也恼火,气急败坏嚷嚷:“火又不是我放的!”
刘斜冷冷盯着他:“冯春娟呢?”
刘科心虚,拧着眉毛怒道:“没了……”
“没了?!”
“没了!”刘科挣开刘斜的手,暴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走水之后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娘们儿便不见了!”
刘斜本就醉酒,此时气血上涌,气得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北宋城市经济发达,与之相匹配的公共事业也较为完善,坊巷之间每隔三百余步便有军廵铺屋和望火楼,一旦发生火情,轻则由铺兵汲水扑灭,重则速报殿前三衙抑或开封府,有专门的潜火兵携带专业工具赶来灭火。
今夜有风,宅子里的火借风蔓延,察子们一时手忙脚乱竟无法扑灭,时间慢慢耽误过去,直到潜火兵到了,高举唧筒漫天洒水。所谓“唧筒”可以理解为简易的灭火水枪,由中空的长竹竿所制,根据活塞原理把竹筒里的水从低处抽向高处喷射,以达到灭火目的。
刘家两兄弟正站在离火源不远处争吵,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潜火兵们把火彻底浇灭了,才发现自己方才不慎将两位京官浇成了落汤鸡,大惊失色,连连向两人致歉,并赶紧询问起火原因。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知道今夜之事不能大张旗鼓,只能硬着头皮说下人点灯时不慎掉落火星,夜风一起便控制不住了,实是意外。
潜火兵们点头,又问府上可有财物损毁遗失。
刘家兄弟脸色更是铁青,只道全无遗失,将真相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这晦气地方再呆不得,兄弟二人乘马车回了主宅。刘科愤恨道:“这火起的忒是蹊跷,难不成真是那罗月止差人做的?前院放火,后院偷人,连探事司的人都没发现端倪,他哪儿来这么大本事!”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你赶紧,从明天开始叫着你那些察子们四处搜查,绝不能叫冯春娟落在他们手里。”
兄弟二人本以为危难很轻易便能化解,结果猝不及防吃这么大一个亏,本该尽快处理掉的人不知所踪,自然一宿都没合上眼。
刘科越琢磨心里就越是愤恨:“冯春娟得偷偷摸摸去搜,那罗月止呢?哥哥,你赶紧想个法子,咱绝对不能放过他!”
刘斜看他这鲁莽样子,都快犯心疾了:“这事若真是他做的,咱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且让他再蹦跶几天。”刘斜眼神阴郁,“等时机到了,新账旧账便一起清算。”
托他吉言。
罗月止倒是暂且蹦跶不起来。
他身在延国公府,猝不及防要参照赵宗楠的习惯安排作息,被倪四亲自叫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撅过去了,恨不得走着路的时候都能重新栽倒,就地再睡上一两个时辰。
赵宗楠对此不置可否,就静静看着他坐在桌子对面蔫哒哒地吃完早饭,眼神涣散地盯着桌角放空。赵宗楠自己看起昨日未看完的书册,两人都安安静静不说话,竟突兀地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直到罗月止终于反应过来,想同赵宗楠说话:“嗯……”
赵宗楠未曾抬眼:“睡醒了?”
“醒了。”罗月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赵宗楠翻过一页书:“今天早上这样困倦,想来昨夜睡得不早。想了些什么?”
“……想了很多。”罗月止低下头,喃喃道,“比如昨日知府为何会着急定下罪责早早结案,赵判官又为何会专门叫住我同我说了那么一番话。”
“说说原因。”
“晁知府着急下判决,是因为此案牵扯太多不好查。他将罪责都推到冯寿身上,却放过了‘妄议官员’的我,又默许赵判官退堂后来找我说话,是因为此案虽不好查,却不是彻底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