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285)
“可犯律法了?”
“你是大状元,你比我懂……若是违反律法了,你便报官抓我罢!”
王仲辅受不得了,脊骨一阵阵发麻,抓住他手臂叫他名字,这次叫的是真姓名。
何钉被他激着了,下手比哪次都狠,骂了一声:“你看你这阵子憋的……”
王仲辅目光涣散地盯着他,抬起汗湿的手指往他眉毛上碰了碰,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何钉这次回来,不大像是在爱他,更像是在报复他。
后来京中传言四起,竟传言说王仲辅不近女色,又传他不行。
大家都是体面人,没谁会当着面谈论此事,但满城要寻夫婿的人家都望而却步,去王家拜会的人,都绝口不提一个婚字。
王家老太太格外纳闷,还问了王仲辅几回。
王仲辅料想,能传出这样不上台面的话来,应当也没有别人,便主动去找了一趟何钉。
谁知他这时候倒是信守起了承诺,见面却假装不认识他。
王仲辅当真是没辙了,放下脸面来:“你同我说句话。”
何钉欺负他欺负够了,大言不惭:“话是我传的,你能怎样?”
这事摊在谁身上,谁也平静不起来,王仲辅叫他气得脑仁疼,没说几句话便大吵起来。
这次王仲辅清醒着,何钉再想起那趁人之危的主意,却是万万不能了。
于是又闹了个不欢而散。
直到王仲辅授了官,离了京,他们仍旧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过一次话。
第210章 【番外】书生受难记五
王郎君授官大理寺评事,黄州主簿,赴任之路迢迢,要先在陆路走上十日,再改乘船,约摸半个月时间方能到达。
一行人出京已有七日。
奔波了一整天,王仲辅下马,将缰绳交到仆从手中,与归园一道往驿馆中走。
然而他刚坐在椅子上没多久,便见外头跌跌撞撞进个人,脸上青青紫紫,还带着哭相,托付驿馆中的伙计帮忙报官。
王仲辅敛着眉头,低声问归园:“这是第几个了?”
归园弯腰凑近他嘀咕:“应是第四个……这匪患当真是成灾了。昨个还听人说呢,前几个月大雪的时候,便是在官道上都有人劫财。”
“郎君不必担心。”归园又道,“您是天子门生,身上有功名,纵使匪子胆量再大,又如何敢抢朝廷命官呢?”
王仲辅瞧着那低声呻/吟的路人,脸色不大好看:“都快到应天府了,匪患屡禁不止,衙门就不管么?”
归园又答:“刚开春儿的时候,罗郎君出京去接人,恰巧救下介甫少爷的新妇,这事儿您还记得不?离京城那样近的地方还遇了流氓呢,何况这地界。”
王仲辅眉眼冷冷的,“嗯”了一声,低头喝茶。
自从出了京,他的脸色就没怎么好过。
归园以为他忧心身家性命,便出了个主意:“我路上见有些人在做引路的生意,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也寻个向导,带在身边能放心些。”
王仲辅仍想着匪患之事,眼睫低垂:“随你安排罢。”
归园应了一声,领了钱袋子出门去,约莫半个时辰便领回了向导。
一行人于驿馆歇息一晚,翌日清晨便出发了。
没想到归园的未雨绸缪很是有用处,过了这座驿馆,外头的路便不大平坦了,山脉起伏不定,已非中原之势。若非向导带着,他们这一大嘟噜外地人,恐怕是要抓瞎。
走了一整日,眼见着天色乌黑,王仲辅一问向导,驿馆却在三十里开外。
奔波这么些日子,便是人能扛着,马匹也走不动夜路了。
王仲辅抬头看看已现星斗的天空,回头问归园:“可带了遮风的帐子?今夜便在路上歇息。”
向导赶紧道:“官人三思!这地界闹匪闹得厉害!露宿怕出事哩!”
当初是归园将他领回来的,归园现在比谁都急:“你知道闹匪闹得厉害,还不事先提醒!官驿离那么老远,岂是一天能赶到的!”
这时候埋怨也没用。王仲辅拦住他:“罢了。多说无益。今夜辛苦诸位多走几个时辰,至少将山下了,看看路边可有脚店,凑活一晚也行。”
一行人耐着疲乏赶路,又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瞅见一丝灯火。
”有店住了!”归园高兴起来,驾马往前窜出去好远,“我去帮郎君探路!”
归园早前赶夜路,露宿野外,被何钉挂在树上好好吓唬了一回,此后便留下了毛病,一躺在树下便提心吊胆,非得有四面墙围着才松心。
王仲辅知道他的害怕,更有些难言的歉意。
脚店不大,是座两进的小宅子,留有客房三间,一间是放着雕花围子床的好屋,另外两间是砌了石头床的大通铺。
好屋自然留给了王仲辅,剩下的人要了一间大通铺睡着。
虽是孟夏四五月,这荒郊野岭的晚上却凉快,挤挤暖和些,也方便。
他们自己方便了,更方便了劫财的贼人。
绳索一捆,便捆了一屋子的人。
向导在脚店外站到月上梢头,转身进了屋,凑到那刀疤横脸的匪子身边,点头哈腰叫了句:“浑三爷。”
浑三爷手里提着只柴刀,抬头看他一眼:“小子可以,近些天钓上来不少肥鱼。便按这劲头儿干,少不得你的好处!”
向导谄笑,又显得犹豫:“我在道上才听说,屋里那白脸秀才,身上好似有个一官半职。他没穿着官服,不知道是真是假……三爷莫怪我多嘴,倘若真是个官,收了银子便放他走罢,可别闹出……”
浑三爷一刀剁在木桌上,生生将他的话剁断了:“是官又怎的?荒郊野岭的,杀了他剁碎了喂狗吃谁能知道?咱拿了牙牌文牒,照样上路,也去捞他个官老爷当当!”
他身边几个匪子大笑起来,混不当回事。
向导还想劝,可低头看他柴刀上那一层亮光,把话混着唾沫咽下去了。
浑三爷这番话不仅在兄弟们面前说,在王仲辅面前也说。
被五花大绑的王郎君简直是目瞪口呆,觉得荒唐至极。
官府也不是吃干饭的,牙牌上详详细细记录着赴任者的姓名形貌,在吏部更有备份,就是为了防人顶替。这一伙匪子各个脸胖肚肥,说破天去也匹配不上。
王仲辅背上汗涔涔湿透了,说话却还算稳当:“劫财便劫财,诸位好汉在这荒郊野岭不容易,钱帛便当作礼物拿走。杀人顶替却万万不可,顶替朝廷命官,一经发现杖毙难逃。”
“今夜月色昏沉,我们疲惫赶路,又都是外乡客,丝毫不记得来路,离开此地更不会报官反咬。诸位拿钱就是,何必背这人命官司?”
浑三爷上下打量他:“你这小白脸……还能说会道的。”
他又去撩王仲辅的衣裳:“嘿,也没吓尿喽。”
王仲辅遭此侮辱,脸色难看极了,却不能发作,仍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浑三爷却不听了,嘿嘿笑了两声,脸色陡然狰狞起来:“我最恨的便是读书人!你唠叨再多也没用,命里该着有这一劫!”
柴刀抡起来,带着呼呼风声。“今日剁的就是你!”
然而刀没落下,浑三爷的胳膊却飞了出去,膀子叫人割了个碗大的口,血如瀑布似的喷涌出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半面墙染得通红!
王仲辅脸色煞白,看得毛骨悚然,叫都叫不出声。
浑三爷嚎哭不止,叫人踹了一脚,肉山似的滚到了地上。
何钉踩着他狰狞痛哭的脸蛋子,碾了碾,又嘿嘿笑了一声:“身手不行,脸上这刀疤还挺唬人。”
王仲辅愣愣地看着他,气都喘不上来。
“嘿……巧了。”何钉居高临下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好似才瞅见他似的,“这不是王大官人么?”
王仲辅嘴唇发抖,看他踩在血泊里,只觉得像在梦里似的。
何钉又说了几句风凉话,却没觉出什么快意来,只觉得自己心里遭罪,于是他闭嘴了,将书生整个人扛起来:“你带来的那些不顶用的,都在屋里捆着呢,没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