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63)
“你就是太没个规矩!”赵宗琦毫不买账。
听他语气如此强硬,赵宗楠便不再解释了,总之他现在解释也无用,他这位九哥是素来不听人劝的,便暂且作罢,任由他这位族兄嘟嘟囔囔一个劲儿地埋怨。
赵宗楠作为主人,要按照次序同宾客见礼,绝不能出现错漏,故而到即将入席的时候,罗月止才得以见到他。
罗月止躬身行礼。赵宗楠并没有在他身边停留,只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轻声在他身边留下四个字:“多做准备。”
罗月止不动声色,垂目恭敬地等他离开,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赵宗楠今日设宴邀请的都是熟悉的人,近似家宴,以舒适有趣为标准。
他这延国公府中有一大片人工开凿的湖泊,甚至足以行船,湖中搭出一支长长的木桥,连结湖中水榭,轻纱帐幔,凉风习习,远离喧嚣。为求闲逸,宴席便特意安排在此处。
赵宗楠坐主座,岑介、赵宗琦等人坐上宾,罗月止人微言轻,自然被安置在后排。
罗月止乐得坐在后面,湖中凉风吹拂,第一个就能照拂到他,也是挺自在的。
之后的祝词敬酒、礼乐供奉便不做多谈。但罗月止总觉着有股不太友好的目光从前排投射过来,盯得他犹如针扎似的。罗月止未曾直接抬眼去寻,不过用余光观察,便发现赵宗楠身边那个二十五岁上下,锦衣玉冠的贵客好似对自己颇为在意。
看穿戴便能知晓这也是位宗室。
但他看起来好像不太会隐藏情绪,凶巴巴的,那股子“我要针对你了”的气势半分都未隐藏,直愣愣地往罗月止脸蛋子上戳。
罗月止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他想,赵宗楠方才那句“多做准备”,估计指向的就是这位袒锋露芒的宗室官人。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未曾过两盏茶功夫,那位凶巴巴的宗室便直接叫起来,说舞乐看腻了,菜肴酒水也都用得差不多,这一帮子人闲聊也是无趣,不如咱们来点新鲜的。
赵宗楠便问他:“九哥想看什么新鲜的?”
“新鲜的事,自然得出在新鲜的人身上。”赵宗琦颔首,径直看向了罗月止,“我方才便见这宴席之上有个从未见过的新鲜面孔……罗月止,是吧?”
罗月止暗自叹了口气,主动从席中站出来,正对着他恭敬行礼:“保康门桥罗月止,拜见长乐郡公。”
赵宗琦眯起眼睛盯着他:“你认得我?”
那不然呢,我都把你的封号叫出来了。罗月止腹诽,口中流畅地吐出几句“仰慕尊名”的场面话,流水一样糊弄过去了。
赵宗琦自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他眼神一转,口中说道:“我常听闻你们商贾偭规越矩、不尊礼法、耽于玩乐,总能变着花样地搞出些有趣的名堂来,如今我在宴席上无聊,便由你来表演个节目看看,若讨得我欢心了……”
赵宗琦朝旁边招招手,后面伺候着的小吏便训练有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双手递送到赵宗琦的手中。
交子。罗月止之前只在高中历史课本上见过这东西。
大宋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一直颇为微妙,中原的大量金银作为“岁币”频繁向外输送,整个北宋疆域内的贵金属储备量其实非常紧张。
但与此同时,商业发展又跟坐了火箭似的卯足了劲儿往上冲。
金银不够,商人们拿啥交易呢?
这就直接催生了“纸质货币”的诞生。
交子就是其中一种,已经有了点二十一世纪钞票的意思,兴盛于四川地区,跟随商贩远播,逐步扩散至开封。
交子面值大,几个壮汉一起抬才能抬动的铜钱,换成交子只不过轻飘飘一张,便利得紧。虽民间未曾推广,但清贵多金的宗室贵胄们反倒喜欢,揣在怀里跟揣了座金库似的。
赵宗琦将那张面值高达三百贯的交子拍在桌子上,拿下巴对着罗月止:“若讨得我欢心,这三百贯,就当本公赏赐于你的。”
“但事先同你说好,本公脾气不是很好。倘若我瞧着不新鲜……”赵宗琦勾起嘴角,“长佑,你就别怪我对你这‘小客人’,说出点什么不体面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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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罗月止:我瞧着这位舅哥怎么这么欠打呢?
赵宗楠:是夫兄。
罗月止:重点是欠不欠打……
赵宗楠:是夫兄。(加重语气)
第47章 巧化之道
兴许是赵宗琦真的同赵宗楠关系很好,故而无所顾忌。
但再怎么说,就算是族兄,当着宴席东家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实在是怪不给人留面子的。
归根到底,他无非当罗月止是个奴颜卑膝的小玩意儿,偶得赵宗楠兴趣,把他这出了名心慈手软、体恤平民的傻弟弟暂时迷惑了而已。
在他看来,罗月止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侥幸,算不得需要尊重的人物。这才口无遮拦、故作顽笑。
赵宗楠知道自己这位九哥自小被宠坏了,总是出言无状,嘴比脑子快,却没想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如此发难。
在场一些客人已面露不愉之色,尤以岑介这样的贤儒为首,都暗自觉得他这样有恃强凌弱之嫌。
大庭广众之下,以宗室之尊为难一介白衣平民,实在忒不合乎情理。他们想:倘若易地而处,自己站在罗月止的位置上,估计是羞愤不已,要气得当场把脸拉下来了。
赵宗楠亦有同感,却不能有失作为东道主的体面,只得出言暗示赵宗琦收敛。
可谁知赵宗楠刚要开口,却叫罗月止抢先讲了话。
他仿佛并未将这略显僵持的气氛放在眼里,反倒颇为自如,笑意盈盈:“不瞒诸位,我从前师从儒道二教,其实通晓些许幻术道法。如今既然郡公有兴致,我便献丑展示给诸公瞧瞧,只当和大家找个消遣罢了。妄自托大,亦作一件送予延国公的礼物。”
他负手而立,清清秀秀站在人前,就跟一条垂入湖面的柳枝似的,自要活动起来,三言两语便可将尴尬到死寂的水面重新撩拨得生动,春风化雨,把气氛稳稳托住,叫人都有台阶可以下。
赵宗楠领情。他突然发现罗月止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有颗小小的酒窝,非得仔细观察才能看见,隐隐约约,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自先皇时起,道教昌盛至今,就连元夕御宴都要有这样的节目。”赵宗楠笑问,“我们今天可是要长见识了。月止当真识学广博,可需要什么道具,我差人去准备。”
“就拿公爷案上的一页薄纸,一杆玉笔吧。”罗月止回答道,“在坐诸公皆是博学之士,自要寻些雅致的道具。”
赵宗楠自然答应,叫仆从出去拿,半炷香后将道具备至妥当。
满座宾客都被罗月止吸引去了注意,皆好奇他要做些什么。
罗月止还没忘了赵宗琦,转头问他借东西:“郡公财大气粗,这交子可能借我使使?我便为大家献上一则幻术……就叫做‘玉笔穿交子’。”
罗月止手中举着白玉笔,手指一如玉色:“我可让这杆玉笔穿过交子,而使交子不破,诸君可相信?”
玉杆脆硬,要穿过平整的纸张,不论什么角度都会捅出个小洞来,众人自然不信。
以赵宗琦的质疑之色最为鲜明。
“您若不信,我也可允诺,倘若交子破了,无法去银庄兑钱,则由我赔您一张同面值的,五百贯,分文不少。”罗月止温和同赵宗琦商量。
赵宗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罗月止会如何做,有些不信他会做这样的蠢事:“自是要从一面穿到另一面去才算数。你若把交子卷成个桶,叫笔杆从甬道里穿过去了,便要算你作弊!”
罗月止笑起来,说理当如此。
赵宗琦这下放心了,他完全不相信罗月止真能做成这么个天方夜谭的事,只等着看他笑话。
赵宗楠差使仆从将白纸、交子与玉笔安放在红漆托盘中呈递给他。只见罗月止将交子叠成掌宽的一条,将白纸横着包裹在交子上,又将交子对折,让白纸居于下方形成一只小兜,交子在内,白纸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