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171)
罗月止咂咂嘴,他本以为郑迟风是要同什么美娇娘暗中私会,不过是想瞧瞧八卦罢了,可谁成想等来了个歪瓜裂枣的痞子,竟还有些背着人的往来。
罗郎君渐渐觉出些异样:“我听这走向,怕不是我一介平民百姓该知道的事儿。”
赵宗楠笑道:“有这份警惕心,就不枉我之前屡次教你。”
“这事儿自然不必月止来掺和。”赵宗楠吩咐倪四,“去查查这位俗家子侄……莫差使府内的人。”
倪四心领神会,行礼退下。
赵宗楠逗他:“月止猜会是怎么回事呢?”
“我哪儿猜得出。”罗月止笑着摇头,弯腰抄起路过的猫娘子阿织抱进怀里,“总之不是给寺里捐香火钱。”
……
今年宜春竞画避了科举时日,来得比去年晚了一些,但声势却比去年浩大许多。
许多赶考的读书人未曾归乡,又都等不来授官,有个机会游玩消闲,更重要的是不花钱帛,自然愿意凑热闹。
再加上多方宣传,人乌泱泱来了一片。
柯乱水今年又参赛,坐在矮案边,顶着满头画笔扮刺猬。身边的学子听人说旧事,都知道了他乃是上一届松仙魁首,皆不敢轻视,对他尊敬有加。
罗月止如今办了《壬午进士学报》与《杂文时报》,正是深得京中士子爱戴,走近交谈寒暄的竟有百人之多,他被层层围着,猝不及防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美事。
今年画赛不仅有松风画店作为主办方,罗月止广开招商,为京中各家书画坊刻,甚至茶坊食店的老板提供赞助机会,引来诸多赞助商加盟。
中标的店家,可于宜春苑支起两人高的巨型广告挂幅,上书吉祥话儿、文人诗词以助兴。
赛事前参与展览的绘画书法,也有各家商店署名其上。
各类新鲜的点心吃食,若经由外商提供,也会在盘碟下面贴笺标注。
除了赞助商所供服务,罗月止更在茶席之间备置了选官图、大富翁图等桌游项目。
学子们眼界大开,每桌大富翁图的游戏都围观者众,甚至有报名参加竞画的郎君,看桌游看入了迷,险些忘记去赛场作画的情况。
远远望过去,宜春竞画已成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广的风雅赛事,实乃京中之最。
赵宗楠每月朔望两日需进宫省问,要在禁中呆上一天时间,今日抽不出空闲,便托罗月止陪着岑介、崔槲两位宿儒游览赛事。
经历《壬午进士学报》之后,岑介对他更是亲近,如今见到,当着崔槲的面对他不吝夸奖,两位名贤皆对活字之法颇有兴趣,所询问之事都颇为细致,罗月止恭敬相待,知无不答。
正当罗月止耐心应对两位先生的“十万个为什么”,抬眼之间,便见一位熟面孔正巧站在不远处,静静往这边看。
崔槲顺着他目光瞧过去,捻须开口道:“这不是郑家那位三郎君么。果不其然,照他的风流性子,这盛会岂能不参与。”
岑介道:“去年不就没来。”话音未落又算了算时日:“去年二月正是西北交战,他应当在忙碌陕西估马的正事。怪不得。”
说话之间,郑迟风已来拜见,在长辈面前,是副还算乖巧的模样。
罗月止只当他和其他学子一样,都是仰慕两位老师而来,但直到同行半途,罗月止却依稀有了个直觉。
他倒像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第135章 各自盘算
怪事情。
上次见面还颇有些阴阳怪气的,不过隔了几天却又来套近乎。
总之变化的缘由不在己身,罗月止并未表露心绪,只是见招拆招,也不将话挑明了说,只等郑迟风自己表明来意。
果不其然,待到活动结束,新一届竞画榜出,宾客陆续离席,郑迟风却留了下来,差人来邀请罗月止到清风楼正店赴宴。
罗月止当真点头赴约,想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迟风订好了閣子虚席以待,待罗月止落座,两人只谈风月不谈来意。
三巡酒后,郑迟风执箸击盏以为号,竟有几位盛装娘子绕入屏风,裹带香风簇拥于二人左右。
纵是罗月止对他的风格已有预料,也险些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所幸好歹是稳住了,没叫他瞧出心虚来。
素来恪守男德的罗掌柜咬着牙心想:就怕这飞来横祸……今日回去被那位延国公闻到身上的脂粉味,不定要被怎么欺负了,真是遭罪。
他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的,提起官妓娘子亲手斟满的酒盏:“早些天郑官人还入寺求姻缘,如今却花团锦簇,左拥右抱,岂不是叫佛陀难做?”
郑迟风应对如流,说起浪荡话眼都不眨:“自是要看遍天下三千弱水,才知道要饮哪一瓢,这岂非诚心之举?便叫佛陀在九天之上见我尽阅汪洋,醉卧红尘苦海,这是他老人家给我的试炼呢。”
罗月止头回听人把当海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挺佩服。
郑迟风看他饮酒不少,突然问起罗月止喜欢什么样的娘子,之前可有相好。
罗月止被小甜水巷诸人灌得烂醉之后,痛定思痛,把之前借酒消愁的酒量拾起来大半,如今瞧着醺然欲醉,实则清醒得很,并不会任由他套话:“与郑官人不同,人在岸上,颇少涉川,自也饮不得万川之水。”
“可我怎么听说罗掌柜与小甜水巷诸位鸨母老板颇有交情,去年仲夏,还在小甜水巷中深居多日而不出,提笔写下一首《碧芙蓉》传唱至今。”郑迟风举杯,“这可是叫多少人羡艳的风流佳话。”
罗月止低头饮酒,笑得含混:“小甜水巷因甜水井得名,井水尤为甘甜清冽。郑官人若也想尝尝这一瓢,想叫我帮忙引荐,直说便是了。”
郑迟风嗐了一声:“罗掌柜说的哪里话,官袍在身,哪儿能呢。”
那你还瞎问。
罗月止腹诽。
“不爱美色,那便是爱才情。”郑迟风话峰一转,仍旧笑意亲近。
“京中刻坊书社多以百计,却唯独罗掌柜这样富有才学之人才能得国子监青眼,不仅亲历亲为做了学报,还编篡出《杂文时报》这样经世罕见的书册来。我见过的商贾多如牛毛,然而罗掌柜这样的,属实是第一次见到。”
郑迟风生得好看,直叫油嘴滑舌都显出几分熨帖,反倒让人不那么计较真假。
这个话题怎么也比小甜水巷要好一些。
罗月止松了口,顺着他的意思相谈,言语间故意提及那篇言辞锐利诙谐的《论人之油》,想要试探他来意。
郑迟风面不改色,倒是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样子。
聊不及多时,郑迟风又道:“成刊极快,又有国子监保驾护航,难怪有诸多学生愿意将文章投到你书坊中去。这几日……罗掌柜想必收到了许多杂文新作?”
罗月止微微眯起眼睛:“郑官人有话不妨直说。”
郑迟风避而不答,只吩咐仆使送上一只漆木方盒,手指拨开锁头,缓缓推到罗月止眼前。
他拾起手边的扇子展开,扇柄点点盒子,红玉扇坠在半空中轻轻晃荡。
“前些日子收了一方陶砚,坚硬顺滑,金石不入。自从工匠离世,此砚便断了传承,实为绝代孤品。我与罗掌柜初认之日不算愉快,再见却觉得尤为亲近,特献上此砚以酬知己。”
罗月止垂眼看了片刻,抬眼笑得无辜:“无功不受禄。”
“非也非也。办出这样精彩的刊物,甚至许多官宦人家都收藏起来,这便是罗掌柜的‘功’,有好些人都心存结交之心,不过我下手快了些,这便是最诚心实意的‘禄’。”
话音未落,他稍稍放低了声音:“在下对罗家的报刊甚为欣赏,自己也写了文章投进罗氏书坊门前的木箱之中。希望罗郎君能多加指点。”
罗月止略有些惊愕。他很难相信郑迟风这样的人费这么大功夫来周旋,就是为了让他给走个后门儿,优先刊登一篇文章……
罗月止谨慎发问:“最近的投稿仍未整理完全,不知郑官人笔名是哪个,文章写的又是何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