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6)
林卷闭了嘴,心想还是略微挣扎一下?毕竟戏还是得足,于是眨巴着眼睛无辜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严歇忱想了想又道,“你既然替了季霜白,我就不信你此前没打听过我,那日在小城门下,你莫不是故意扑向我的吧?”
林卷听他此言心里一抖,那日见着严歇忱是意外,但扑向他确实是故意的,依林卷的轻功,安稳落地没问题,可他那日忽然想,先这样引起一下他的注意也好。
而且那时林卷心里也隐隐觉得那一幕似曾相识,可他这几年脑子里太多事,实在想不起和严歇忱初见时是何场景了。
这话自然不方便说,林卷抵死不认:“你怎能如此揣测我!”
严歇忱见他死鸭子嘴硬,下最后通牒道:“你说不说,再不说以后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了。”
林卷见事态发展良好,于是能屈能伸,果断开口道:“行行行,我说我说。”
“嗯?”严歇忱抬了抬下巴。
“我不是季寒,他已经走得远远的了,我就是代嫁的。”
“你为何替他?”
“我欠他娘的人情,总是要还的。哦,我刚刚没骂人,就是欠他母亲。”
“什么样的人情需要你如此作答?”严歇忱狐疑道。
林卷笑了一下,轻轻说:“恩情不论大小,只要欠下了,便总是要还的。况我欠的还是救命之恩。”
“那你这么做有何目的?”严歇忱听完便罢,又问。
林卷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殷勤笑道:“看上大人了算不算?”
严歇忱可没怀疑过自己的魅力,闻言果真有些紧张,狐疑道:“你当真好男风?”
“关于喜欢男人这件事,在紫玉京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人可不是我,大人,这话该我问问你吧?”
林卷说话间有些似笑非笑,虽然他知道这或许是帝王的权御之术,毕竟季寒那边不也一样被赶鸭子上架么,可这传闻却不是假的,林卷早两年在南阳的时候都听过紫玉京严大人的断袖之名,林卷初闻之时颇有些惊讶,这严饮冰,深藏不露啊,早些年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严歇忱一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说那是谣言,可他想想自己这些年心里惦念的那个人,就又说不出口;可若说不是,他又从未对其他男子动过心。严歇忱有些毛躁,后来又想,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么多?于是敷衍道,“你搞清楚了,现在受制于人的是你,问你你就说,还敢讲条件?”
林卷撇撇嘴,径直道:“我无所谓男女啊,只要合我心意我就喜欢。”
随后又瞟了严歇忱,笑道:“像严大人这样姿容风度无一不上乘的,就很合我心意。”
☆、第五章
虽然目的没问出来,但严歇忱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听闻此言他手背抵唇假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但嘴角却是忍不住翘起。
此时他忽然又想起此前同风桥说过的话,于是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不嫌我双腿有恙?”
严歇忱知他先前所言应该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儿,可他听林卷这么说着心里就是觉得舒坦,而且,大家没事互相吹捧一下,有什么不应该的呢?
而且说的都是事实好吗。
严歇忱问完心里就开始默默地模拟回答,不嫌不嫌,严大人赤血丹心、严大人堆金积玉、严大人所向披靡……
可谁知道林卷没皮没脸,思绪自成体系,只见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严歇忱一眼,幽幽道:“又不是那条腿不行……”
说着他眼神又往那处移了移,小声嘀咕:“……不会真不行吧?”
“?”
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想到此处严歇忱才猛地反应过来林卷在说什么,笑容霎时凝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其实他听了这等露骨话下意识里的反应是有点羞赧的,可任哪个男子听了这话想必都不会甘心忍着,于是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你才不行!你又没试过,少在那儿胡言乱语!”
林卷却很淡定,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恼什么,那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呗。”
严歇忱闻言双目圆睁,耳朵一下子爆红,呐呐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下好,想骚一把的是他,最后骚不过面红耳赤的也是他。
是了,严大人内里真的还是很清纯的一朵小白花,他实在接不下去这个话,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林卷本也是话赶话地逗他,于是这会儿给了台阶就下了。
严歇忱皱眉:“你唬我?怎有人连全名都没有?”
林卷垂下眼皮,做出一副失落样:“大人怕是不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活在烂泥里。没有名字又算什么。”
林卷顿了顿,又道:“大人若不信,自可找人去南阳查验一番。”
严歇忱道:“我没说不信。”
林卷得了便宜还卖乖,又上赶着道:“那我全都已经说了,大人以后可得护着我,这杀身之罪我可承受不来。”
“知道是大罪你还敢做?”
严歇忱虽没应声,却是默认了的意思。就冲着这张脸和他心里那股怪异的熟悉感,他就得把他好好留在身边。
林卷却不依他这样,央道:“大人你得给我个保证。”
严歇忱闻言便笑了,挑挑眉道:“你我既成了夫妻,还要如何保证?”
林卷点点头,煞有介事道:“也是,大人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严歇忱其实有点受不了林卷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但他觉得不能露怯,于是又不知死活地反问道:“赔了你吗?夫人?”
“哎呀夫君~”林卷却不得了,彻底不要脸皮了,“事已至此,你就从了我嘛!”
严歇忱深吸了口气,强行忽略林卷如此矫揉造作的语气。
他眼睛飘向一边咳了咳,随后才略微正色:“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若我把你交出去,欺君之罪,就是季叔常也脱不了干系。季叔常遭殃,我可是乐见其成得很。”
虽然知道严歇忱不认得自己才是对的,也刨开他自己之前的种种考量不说,可这会儿不知怎地,林卷心里蓦地有些不舒服,他居然会觉得,严歇忱就是该帮他才对。
他暗自笑了笑,暗道是自己痴心妄想了,这世上谁会心甘情愿地帮你?不在你跌落尘埃时践踏一脚都算好的了。
况还是他自己隐瞒身份在先。
于是林卷实话实说道:“不觉得,所以我只是在搏一搏,搏大人光明磊落,不屑于把我这么条小虾米丢进鳄鱼塘。”
“你别恭维我。而且,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小虾米?”
“那如果不是,大人岂不就是引狼入室?”林卷仰着头问。
“无碍,瓮中捉鳖岂是难事?”严歇忱答是这么答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若你是狼,爪牙会对着我吗?”
林卷眨了眨眼,垂着眸道:“……不会。”
严歇忱并不在意这个,便也不细究他话中真假,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后便伸手解了林卷的穴道。
林卷早就被锢得难受死了,是以这穴一解他便立刻起身想活动活动筋骨,可他被点得太久,这会儿血脉气流乍时流通,浑身便爬起一股酸麻。
而林卷起得急,还没站稳便被这股酥软打败,直直地便扑到了严歇忱身上。
……两人这是过不去扑人这个坎儿了么?
严歇忱这样想着,同时扶了他一把,扶稳之后刚想推开来着,那厢林卷就倚在他怀里叫唤:“别别别,让我靠会儿,啊~我的天~我受不了了!”
严歇忱撇撇嘴:“你这身子也太不禁折腾了吧。”
“喂,你弄得我这样,还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门外,风桥本是想来向严歇忱回禀一下今日公务的,可这会儿,他听见这糟糕的对话,方才想起他家大人今日大婚,以后可能便不是夜里无事的人了,于是他默默地放下了预备敲门的手,转身毅然决然地走了,并且暗暗决定,以后夜里不打扰大人了,也不要再随意进大人的卧房了。
林卷在他身上窝了好一会儿,身上那股麻劲儿才退下去,可他却没说话也没动作,因为他觉得严歇忱身上暖暖的很舒服,一时懒筋抽了,便不想动弹了。
而且他心想一开始是你严歇忱先捏我脸先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这会儿讨要回来怎么了!
可那边严歇忱却是如坐针毡,在这方面严歇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遇强则弱,平时他在风桥或是手下人面前浪得欢,但真遇上这等出格之事却是束手束脚,俨然一个被轻薄的良家子。
他等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便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林卷的肩膀:“诶,你好了没?”
林卷身子没动,偏了偏头,顺手搂住严歇忱的脖子,二人的距离便瞬间拉近,几乎到了鼻尖抵着鼻尖的地步。
严歇忱身子一僵,刚想往后退,就听林卷道:“怎么了?你不行了吗?”
严歇忱复又听此大逆不道之言,一口老血梗在心头,生生止住退缩之势,恶狠狠地看进林卷眼里:“你故意的?你挑衅我?”
林卷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霎时笑开了,手忍不住绕过脖子捏了一下严歇忱的耳朵:“大人,你在想什么?我是说你的腿,走路的腿,你腿不是伤了吗,我怕给你压着了。”
严歇忱闻言,那点好不容易蓄起的狠劲霎时又换成了不好意思,而林卷那一捏又捏得他心神一荡,居然生出些窘迫来,严歇忱气急败坏,硬是伸手把林卷给搡了下去:“下去下去。”
林卷笑得不行,被撵下来了也不生气,他见严歇忱是真有点炸了,便没再问那句到了嘴边的‘真挑衅了你,你要把我怎么样?’,毕竟要真把人惹急了挠人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道:“你的腿怎么伤的?”
“人太出色,总遭人惦记。”严歇忱眉间似有伤感,语气也并不像开玩笑。
“……”林卷强行为严歇忱挽了一下形象,他估摸着严歇忱可能是不想和自己多说才这样迂回地避开话题的,嗯,一定是的,这人应该没这么不要脸。
他这样想着于是就知情知趣地闭了嘴。
此时林卷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他见外面天色已晚,看着都快三更了,于是主动道:“天晚了,沐浴之后便歇了吧,你要我帮你么?”
严歇忱警惕地看他一眼,然后更加警惕地说:“我今日就是来走个大婚的过场,以后你自己歇这儿吧,我自个儿找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