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31)
严歇忱叹了口气,心下还是有些懊恼,暗悔自己趁人之危。
不过……嗯……真他娘的好爽啊!!!
严歇忱把头埋在林卷的颈窝,言语间杂糅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宝贝,你喜不喜欢我?”
“你能不能喜欢我?”
“你喜欢我吧,求你了。”
☆、第二十九章
林卷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知是混沌还是夜深, 四下漆黑一片, 但昏昏亮堂之中那摇晃的轻纱帐却是看得清楚。
同样清晰的,还有帐中两个交缠的人影,细白的月光勾勒肌肤, 破碎的风声混着低吟, 纤长的鸦羽尽染发丝……还有那用力到骨节分明的十指相扣。
这一切的一切,都竭力促使林卷从这带着桃花色的羞臊梦中醒来,但意识深处却又忍不住继续沉沦。
“宣帙?宣帙?”严歇忱看着身旁面庞发烫、呼吸又略显急促的林卷,以为他是被噩梦魇住了, 又或者是酒后身子不舒服,于是便蹭起身来轻轻拍着林卷的脸想把他叫醒。
梦里一阵白光骤现,刺得林卷忍不住腾出一只光裸的手臂来稍加遮掩。
等再睁眼之时, 林卷手一抬,发现自己衣服穿得好好的。
视线再跟着往上,赫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张脸,剑眉朗目、唇畔生花, 一瞬之间, 梦里那人朦胧的面庞忽地就有了对应的样貌。
林卷第一反应是,啊, 原来是严歇忱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好、身材这么好,技术也……
想到此处,林卷忍不住猛地一下往后弹开,心底方才泛出些后知后觉的害臊来。
做了这种梦, 林卷是万万没想到的,况且严歇忱如此正经一人,居然要无缘无故地被自己臆想,林卷觉得实在是对不住他。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他,自己缩在墙角,眼神飘忽道:“我……我把你吵醒了吗?”
严歇忱不知林卷这是怎么了,只见他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严歇忱见状心底蓦地一顿,莫非,林卷这次还记得昨夜之事?
虽然说昨夜是林卷先起的头,但后来兽性大发,把人按着亲了半天的人也确实是自己。
严歇忱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其实还是欣喜,他想,要是能借这个机会坦白了也好,是死是活好歹可以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论断。
他想了想如何措辞,迟疑着问:“宣帙……”
可他将将喊出了一个名字,林卷那边就猛地一颤,林卷做了那种梦,实在有些心虚,根本听不得严歇忱说什么,他飞快打断道:“我昨夜喝多了,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知道,蒙头一觉醒来就现在了!”
严歇忱瞳眸一滞,适才暗自准备的许多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口,什么都再说不出来了。
他想,宣帙是记得的,但他不愿提。
到底还是实在不喜欢我吧。
严歇忱垂下眼,兀自勾唇自嘲地笑了笑,将那些预备坦白的话咽巴咽巴又结结实实地放回了心底。
他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复又抬眼,换了话头笑道:“头不疼吧?”
林卷顺着他的话仔细感受了一下,浑身上下除了嘴巴有点疼之外,其他哪里都不疼,嘴巴也可能是他自己做梦太激烈,自己咬的吧。
于是他笃定地摇了摇头。
严歇忱得此回答,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告诉林卷说他得去上衙之后便离开了。
林卷在后面看着严歇忱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疑惑地歪了歪头,他总觉得严歇忱周身似乎笼罩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不过这念头毫无来由,林卷甩了甩头,不再继续想了。
只把自己狠狠地砸进了被褥当中,严严实实地蒙住了脑袋。
但是脑子里那些画面怎么就挥之不去呢!
啊!亲娘啊,老子长这么大迟来的第一回春/梦,对象居然是严饮冰?!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好好和他相处啊!
他这边独自癫狂,但那边严歇忱自去了郡守府之后,一直待到了傍晚方才离开,期间其实事务也不算很繁忙,该查的昨日就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不过他觉得林卷应该暂时还不想看见他,所以决定晚些回去。
可是他在这边不走,剩下那些官位比他低的也只有生生捱着,严歇忱其实早就说过他们可以先行离开,不过却始终没人动弹,严歇忱无奈至极,只好起身离开了,不然他可能会直接坐到第二天早晨。
不过这显然是他多虑了,林卷想法更多动作更快,他回去的时候,林卷早就已经没在季宅里待着了。
在看清院子里没人那一瞬,严歇忱浑身的血都不由自主地凉了半边,难道他当真这么忍受不了?就这么走了么?
但也是在那一刻,严歇忱忽然就清醒了过来,林卷喜不喜欢他,那都是林卷的选择,他自己在这里顾影自怜个什么劲呢?
是你自己非他不可的,这些事便都该受着,况且人家还什么都没做。
他想,严歇忱,你别太奢求了,宣帙这样好的人,两情相悦这样好的事,怎么是你配轻易拥有的呢?
严歇忱冷静下来,召来隐在一旁的护卫,问道:“夫人呢?”
这护卫是风刀卫的人,唤作风四的,如今是一脸的自我怀疑,想当初,风副使遣他们出京时,翻来覆去强调好多遍要他们定要护好大人的安全,当时那一声声切切叮嘱尚在耳边,不过如今,他们的职责,似乎变成了专业盯梢的。
而且人家夫人明明很安分,大人偏偏成日紧张得不行,平时也是这样,稍一同夫人分开,三不五时就得问一遍,真是魔怔了。啧,看来紫玉京里那传言,还真是不作假,祸水啊祸水,情种啊情种。
不过他心里如此多的想法,嘴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的,他立刻回道:“夫人才出门一刻钟,风十三跟上去了,不过看方向,貌似是往郡守府去。”
风四察言观色,见他家大人闻此言神色陡然转晴,立时又添了句:“夫人或许是亲自接大人去了,谁料和大人错过了。”
严歇忱怔了一秒,竟似是真的信了一般,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时,风四又趁机回禀道:“大人,风信鸽今日回来了,应是风副使传回来的。”
昨日之后,严歇忱便向在紫玉京留守中枢的风桥传了消息,交代了几桩事要他查证,此时就应是消息回来了。
严歇忱眉目一定,准备外出去迎林卷的椅步霎时停转,应道:“拿来。”
不过他打开信笺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上次他给风桥传信,就是要他抓紧时间找解药的那一封,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至今都没有回音。
风副使还真是能耐,竟然还学会无动于衷这一套了。
回头再跟他算账。
严歇忱粗略看了信条一眼,对南阳濯州这件事算是有了初步判断。
风桥在信上说,经多边周转,方才查出南阳郡守实乃阮氏族人,平日里不大往来,但关系应该不错。
此外,当初负责从南阳押送粮米往濯州去的主粮官,如今已调往紫玉京任职,属于宫门屯卫一编,而宫门屯卫,则受管于卫尉衙。
至于这卫尉衙,他们的卫首大人李巽,可是太子殿下的忠实拥趸之一。
这桩事到此为止,其中关键的南阳郡守同主运粮官两人,别看经过如此这般的弯弯绕绕,但最后指向的,其实也只是东宫里的那一人而已。
严歇忱不信这是巧合,没有这么隐晦的巧合。
但他之前也确实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涉及到国之储本,他本以为会是一桩寻常的贪赃枉法案,可如今看来,若是继续查下去,必定免不了一番伤筋动骨。
可是。
他严歇忱统管风刃司,掌监察、除脏污、去狼藉,他自十五岁时起便慷慨为国,如今入朝十年,殷殷期望始终不变——愿朝野不再藏污纳垢,愿百姓不再颠沛流离,愿这天下河清海晏、盛世昌平。
所以,不管这事涉了谁,他都不可能放任自流。
除非他卸任,除非他身死人亡。
严歇忱立刻又给风桥传了消息回去,要他在紫玉京注意那粮官的动向,务必从他身上查清去年运粮往来。
他自己则开始着手准备去往与此事有关的最后一处地方江南郡,在此事之中,江南郡绝对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甚至比起濯州和南阳,很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不知道如今事情风声走漏,会不会被有些人抢先了一步去。
不过如今正值秋巡,全天下各郡都绷着神经,应该不会有人做出些明目张胆的违逆挑衅之举。
严歇忱暂且先把这事按在一边,准备出去先接一下林卷。
不过这次倒巧,他刚到门口,就遇上了从外面赶回来的林卷,他在门口转角一蹦,差点就撞上了严歇忱。
幸得林卷及时收脚,身形一转便轻轻巧巧地掠到了严歇忱背后。
林卷:“……”
我发誓,这真的是下意识的反应,可是我他娘的也太轻灵了吧?!这回严歇忱除非是瞎,否则他绝不可能没看见老子这一招!
事已至此,林卷无可奈何,转回身就抢了话道:“严饮冰,你看我刚那招怎么样?我这么多年还是有进步吧?”
何止有进步,简直脱胎换骨。
严歇忱抬眸看他一眼,见林卷依旧如往常般同他笑着,脸上已没了丝毫的不自在。
而且已经可以开始诓他了。
严歇忱同他笑了一下,并不提自己从他那身法中看出了什么,只应:“嗯,很厉害。”
林卷得他夸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冲他挑了挑眉道:“那等我把你治好了,咱俩再切磋切磋。”
一句白话,两处肆意张狂。
严歇忱简直爱死了林卷这副尾巴翘起来的明朗灿烂样,此时他忽然又觉得,纵是此生相守无望,能认识林卷这样一个人,其实也是他人生之大幸。
严歇忱彻底不纠结了,抬起手掌掌心朝着林卷:“说好了,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林卷会意,蹦过去同他一击掌,清清脆脆的响声之中,林卷笑道:“谁要你让!”
后来林卷得知他们明日即将启程,当时便拉着严歇忱出去玩儿了。
一来这是他先前的承诺,有诺还是得践;二来因着昨夜大梦,经过一天的消化,他虽然已经不觉得这是个大事儿了,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严歇忱,可不能让人家白白来他梦里走一遭,得好好补偿一下才行。
不过貌似也是因为秋巡这事,城内戒严得厉害,若是换了平时,南阳城绝对就是一个不夜之城,灯火辉煌夜夜笙歌不在话下,可如今,这才堪堪戌时末,街上已经关门闭户冷冷清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