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59)
“而且说不定,当时其实就是有阴灵在颈后吹风呢。”
严歇忱看林卷眼睛微眯,手上也悄悄搓了搓手臂的样子,忍不住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笑意。
不过笑着笑着,他自己才试着回味了一下他适才所说的场景,咂摸一下之后自个儿心里也有点怵,于是当即就再笑不出来了。
他伸手把林卷扯过来怀里抱着,赶紧又安慰道:“但阴阳相克,此时午时过半,阳气尚还充足,咱们又是成年男子,阳气足足的,不怕被阴气侵体。”
林卷也跟着迷信起来,他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随后眼睛一亮一拍手又补充道:“而且据说稚子之身时阳气还要重一些!我俩在一块儿,那恶灵肯定尽皆退散!”
“……”这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严歇忱默了一瞬,捏了捏手下林卷的腰,笑看着他说:“以后别来乱葬岗了。”
“我吃饱了撑的吗?没事来干嘛。”
林卷还以为他真害怕,刚想再开口安慰他两句,就听严歇忱又说:“因为下次再来阳气可能就没这么足了。”
林卷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按你适才所说,破身之后,不就不比从前气盛了吗。”
“……”林卷现今脸皮是真的越来越薄,没有从前明朗洒脱,偶尔某些情景下的纯净澄澈却和从前越发接近,是以此时他乍一听闻这话,便呐呐地接不下去了。
可严歇忱在林卷面前却是越来越荡漾,见状越发变本加厉,又紧了紧搂着他的手,在他耳边笑吟吟地说:“按这样的说法,说起来彼此都好像那种纳人精气的妖精。”
“那咱们宣宣会是什么妖精呢?既惑了我的心,又让我愿意就此沉迷不醒,还想你将我生生世世地捆缚下去。”
一开始林卷是真有点害臊来着,不过后来严歇忱越说越飘,听得他还一愣一愣的,心想,真没想到,你还挺能唠?
不过严歇忱却觉得自己这回发挥得不错,毕竟林卷都没有像平时风桥那样打断他,于是他又再接再厉地说:“不过话说回来,以那种泄露精气的方式,同你的话,泄出多少我都愿意,夜夜不停歇自然最好。”
“反正我肯定会很喜欢的,宣宣,你呢,你会不会喜欢?”
林卷一脸麻木地回头,按住他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低下头瞥了一眼他那依旧使不得力的左腿,面无表情道:“严大人,喜不喜欢暂且不谈,您还是不要托大了吧?”
还夜夜……我怕你一次都撑不下去,难不成要我自己……那啥吗?!
之前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没有机会了!
说着马车就到了严府后门跟前,林卷掀帘子瞧了瞧周遭没人,跳下马车一溜烟儿就跑了,留严歇忱一个人在马车当中凌乱。
后来严歇忱好歹还是赖了马车夫的助力才顺利下来,随后他在回到院子里的路上又渐渐皱紧了眉头——这他娘的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这事儿,但是……不无道理,以他如今这瘸不愣瞪的样子,要是林卷不愿意配合的话,那他可能还真就是个假把式……
他无泪望天,深沉地叹了口气。这一回,胡作非为的严大人,真的又受到了打击。
严歇忱这会儿将将进了院子,他觉得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下去,于是提气就朝墙头上喊了一声:“风桥!!!”
不过风桥人没喊出来,倒是又把屋里的林卷喊出来了:“风桥不是去风刃司了吗,你嚷嚷什么,有事不能等等?”
严歇忱觉得肯定没有谁从表白到失宠的速度会比他快了,他念及此心里一阵哀戚,不过开口却还是好好在解释的,虽然言语神色间还颇有些倔强就是了:“我想问问他寻解药的事有没有进展。”
林卷听到这个不禁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心想自己真是不该拿这个刺激他的,一来被怀疑不大能干,哪个男人都受不了,二来这事儿可能本来就是他的心病。
林卷暗自懊恼,走到严歇忱面前蹲下,握着他的手说:“我说了我会尽力的,别急,好吗?”
严歇忱其实本来不大在意,不过这会儿为夫的尊严都要被踩在脚下了,于是他回看向林卷,认真道:“还是有点急的。”
“可你如今一直经我手在解毒,你叫风桥也没用啊,他总不能凭空给你变出解药来,你相信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严歇忱见林卷眼里有些担忧,忽然就琢磨过味儿来了,他摸了摸林卷的脸,赶紧就解释:“没,我心里是有点堵,不过就一点点。”
“那我肯定不能让我自己就这样堵着啊,你说是吧?”
“然后我知道风桥这事儿肯定没什么进展,我一问他的话,他就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力,这样他不就也堵心了吗?我俩要是一起堵的话,那我就不那么堵了。”
一听他说有点堵就开始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安慰他才好的林卷:“???”
他艰难问道:“……风桥得罪你了么?”
严歇忱耸耸肩坦荡地答:“没有啊。”
林卷觉得这是个恶习,可不能容忍他牵累别人,于是起身告辞:“那你还是自个儿堵一会儿吧。”
但他那边将将转身,严歇忱就忽然又叫住了他:“宣宣,我忽然想起一个事儿。”
林卷转身:“让我也可以陪着你堵的事儿吗?”
“不能这么说。”严歇忱说完又想了一下,又犹豫着说,“……也可以这么说。”
“……”林卷扬了扬下巴,“你说。”
严歇忱直视着林卷,竟隐隐有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他说:“你此前说过再不排开我的。”
他见林卷一听这个果然愣了,又继续道:“可你这连续几日却再没同我提过这事,而且……那天还走了。”
“我不知道你在考虑什么,反正你后悔了对不对?”
林卷见他黯淡下去的神色,心里有一点慌张,可这事儿他也不知道怎么扯,他自己的的确确是愿意相信严歇忱,也没想过再瞒他什么的,可段陵却不想和严歇忱扯上过多关系,按这个层面来说,林卷又确确实实是后悔了。
林卷无可辩驳,看着严歇忱有些委屈的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点了点头:“算是吧。”
谁料严歇忱一听他答应,眉毛霎时一挑,一下子就笑开了:“那你现在就欠我一件事!”
林卷抬眼便将严歇忱这幅得逞的样子纳入眼底,当下心里一片苍凉,其实自己干什么要想这么多呢,这人有时候脑子里根本想不到这么多的。
林卷叹了口气,认道:“行,知道了。”
“哈哈哈哈,拿你承诺心里真舒坦!”
林卷幽幽看了他一眼,心里总觉得欠着人就始终是一桩隐患,不如早点兑现了的好,于是他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话刚说完,他又联想起严歇忱气闷的原因,立马吸了一口气,瞪着他说:“你休想让我……!”
……自己动!
不过林卷却是说不出来,只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
严歇忱被他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懵懵地问:“让你干什么?”
可林卷不理他,严歇忱刚要再次追问,就听外面管家在敲院门,并且喊道:“大人,您在吗?”
严歇忱看了林卷一眼,低声说:“记得欠着啊。”
林卷继续瞪他,总觉得自己被坑了。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就听外头管家开始念叨:“不在吗?刚刚小福明明说听到大人在嘶吼哪……”
严歇忱:“……”搞搞清楚,谁嘶吼了?
严歇忱撇了撇嘴,随后刻意提起一把低沉温和的嗓音冷冷淡淡地应了:“什么事?”
因着他内力高深,直接就传到了门外管家耳里。
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哆嗦,随即站稳了方才恭敬回道:“回大人,太子妃殿下来了,说是来吊唁夫人。”
林卷听闻来人称呼,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严歇忱,却对上了他同样疑惑的目光。
毕竟‘季寒’的灵位设在季府,虽说严府亦在挂孝,可要吊唁也该到季府去才对。
而且季叔常不比严歇忱好打交道多了吗,虽说太子四皇子阵营不同,但表面功夫还是在的。
她这样贸然前来,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有什么目的。
严歇忱并不想同他们多有纠葛,所以也并不打算给面子,于是道:“说我不在。”
管家愁声道:“大人,太子妃殿下已在正厅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了,刚刚似乎也听到回禀说您回来了。”
严歇忱看了林卷一眼,林卷虽也不解其意,但仍是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严歇忱便应道:“你先去,我随后便到。”
管家得令连忙去了。
严歇忱看向林卷,似在询问他有何看法。
林卷凝眉思考,估摸着说:“我不知她有何目的,但若她对你有何要求,你大可不必理会,也不用考虑我。”
严歇忱点点头,又说:“太子如今尚在禁闭期,她代太子出来走动也算正常,或许就是走个普通的过场。”
说完便转身往正厅去了,去的时候他念及此间事林卷应该知晓,于是便亲自安排林卷独自进了正厅之后的隔间,好直接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楚。
严歇忱进到正厅,便见阮红妆端于右首客座,眉间竟连一丝不耐都没有。
严歇忱心底有点惊讶,他这几年私底下没怎么见过阮红妆,所以对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当年跟在林卷身后的那个跳脱调皮的小姑娘身上,那当年可是个炮仗脾气的主,远不及如今这样端庄。
阮红妆余光瞥见严歇忱进来,也不拿乔,放下茶盏便率先站了起来。
严歇忱见状,也恭敬地拱手行了臣子礼:“见过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安好。”
阮红妆亦点头回礼,伸手虚抬:“严大人不必多礼。”
“据府上管家来报,太子妃已等候多时,此番是严某怠慢,还望太子妃见谅。”
阮红妆莞尔一笑,便同他客套起来:“此番是本宫不请自来,还望严大人不要介意才是。”
严歇忱继续:“太子妃心念内子,是内子之幸,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亦能心得抚慰。”
林卷在隔间里听着他俩一来一往,脸上着实做不出什么表情,只一脸僵滞地瘫在椅子上。
不过阮红妆下一句,却是叫他坐直了身子,只听阮红妆似是惋惜般叹了口气,道:“严大人莫要伤心,兄……严夫人遭逢此难,我等亦怅惘不已,但斯人已逝,我等亦是无能为力,唯有好好生活,方才不叫旁人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