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330)
然而只听见领头的宦官不容置疑的命令:“拉弓, 放箭!”
开口说这话的内侍是陛下身边的亲信,他看着老人如何示下这道命令。殿中的老人脸色阴沉, 瞳孔也残忍地放大,眼白只剩下薄薄一层。他像是罩着龙袍的恶鬼, 眼神中流露出浓重的怨毒,在宣之于口时把季瑛召至身边,仿佛享受般看着他的眼睛:
“……让他们听听他们的长公子撒了怎样愚蠢的谎言, 才导致他们没了性命。这是对你的惩罚,你的族人全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陛下动了真怒,下头的人自然不敢含糊。即使内心稍稍有所动摇,也很快安慰好自己, 手指搭在弓弦上,血腥味一触即发。
然而,
恰恰就在此刻,不知何处忽然传来某些东西掷地的声音。
还没等他们骤然望向声源处,一阵不知来源的烟雾就骤然蒸腾起来,飞快地在御花园的一隅扩散。乳白色的屏障暂时地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箭矢很快不知如何指向,有些箭凭感觉仍旧离弦而出,却不知在一片蒙昧中命中了谁。
“霹雳散,”宦官头目尖着嗓子叫起来,“你们这群蠢材,快来保护咱家,这群暴徒……暴徒……什么……”
他的声音时远时近,忽然沉寂下来。好在烟雾弹在开阔的室外,效果实在有限。不过是霎那之间,纷纷扬扬的白色沙尘就已经落下,仿佛室外的一场雪谢了幕。随着视野逐渐清晰,侍卫们无头苍蝇般的脚步又重新慢下来,他们不可思议又如临大敌地看着一个方向。
在那里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陌生人。
他一身白衣,手中的剑尖犹如冷水般盈盈一闪,横过了那位陛下身边最信重的宦官颈侧,仿佛下一秒钟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砍下他的脑袋。他身上带有一种冷冽的气质,那双掩藏在藩幕下的眼睛冰冷,仿佛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镇定自若。
被楚怀存挟持的宦官发出一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声。
这不是一个他们能抗衡的对手,在场的习武者都下意识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好在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庞然大物尚可被蚂蚁分食,何况他还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身后的一位老人。
老人搀着他的左手,瞪着空洞的眼睛,脚步也虚浮不已,除了拖后腿没有任何用处。
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侍卫们便抽出手中的佩刀,向着白衣剑客扑去。楚怀存将宦官首领当作人质,剑刃近乎已经在对方的脖颈压出赤红的血痕。用他作为盾牌可以说行之有效,追击者不仅要受惨不可闻的尖叫声干扰,还必须小心不要失手伤到他的身体。
楚怀存集中精力。
他最需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身后人们的脚步声匆忙,侍卫手中的火光惶惶地照亮夜色,似乎是宫中出现刺客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对面的人找到了他的弱点,专门往他身后的蔺伯处进攻,此时已经把他逼得后退几步。白衣剑客以一敌众,他的剑尖忽然从黑暗中划过,倏忽间照亮了人们的眼睛。
随后,那位倒霉的宦官首领被重重地从身后一推,便踉踉跄跄地朝前倒去。
好在他安然无恙。
顺着他被推出去的轨迹,那里的进攻者本来马上要危及白衣剑客身边的老人,此刻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而宦官惊魂未定,反而大声斥骂他们。
“你们这群见鬼的,挨千刀的,吃干禄的——”他尖细的声音简直要在夜幕中划开一道口子,“没看见咱家差点就死了么?你、你、还有你,还不过来保护我,快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的官职本来就比这群侍卫高得多,性命也自然是贵上几分的,他的手胡乱地挥着,指向了几个实力最为高强的内廷侍卫。对方无可奈何只能听命,他很快便被簇拥着保护起来。
楚怀存那双被遮住的眼睛,却闪过一点微茫般的笑意。
被他让出去的人质很快没入人群的保护中。然后,不知怎么地,围在他身边的侍卫忽然一圈圈倒了下去,在昏迷之前,他们都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股莫名的甜腻,而这股诡异的味道,恰恰来源于他们救下的那位宦官大人。
此时,宦官大人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和尖细嗓音不符的两撇山羊胡子。
早在扔出烟雾弹时,他就已经和那位趾高气昂的大人交换了身份。
方先生遥遥地和楚怀存对望了一眼,他不用看对方的眼睛,也知道对方此时此刻作何打算,企图以一敌百,偏偏对方身上还有股令人信服的镇静气质。在世混迹江湖的人,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对方疯的。要方先生说,他这副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到现在还不放弃任何一个人,楚怀存简直傲慢又固执。
——偏偏和他师父一模一样。
方先生用最后的迷雾放倒了他身边的一群侍卫,他闭了闭眼,高声对楚怀存喊道:
“我带着他们走,包括你身边的那一个。而你的任务很重,你必须挡住剩下的所有人,直到为我们拖延到足够的时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困难……”
那白衣的剑客站在原地,仿佛雪落在了他的衣袍上,月光模模糊糊照亮了他被遮住的眼睛。
“还有,”方先生说,谨慎地略去了称谓,“您得想想怎么收场了。我们之前可不认为会闹出这样的动静。”
这句话出现在此处,背后隐含着许多可以挖掘出的戏谑因素。
例如,即便方先生解决了一批人,宫中收到命令的侍卫还在源源不断地朝这处涌来。又比如,他们原先计划的悄无声息已经成了黄粱一梦,眼下他们至少惊动了大半座宫城,搅浑了寿宴,只怕要把那在宫中过寿的老人气出什么大碍。
剑刃像一条窄窄的白线,楚怀存挑断了宫殿之间串联着十几个灯笼的绸缎——这是为了陛下大寿专门布置的装饰——灯笼沉甸甸地盛着蜡油掉在地上,好不容易追击上前的侍卫不得不赶紧躲开这沉重的袭击,而且还要小心不因为灯油滑倒。
而此刻的方先生已经接过楚怀存护住的老人,这场奔波对于伤痕累累的老人而言,还是太超过了一些,必须尽快进行医治。在楚怀存身后暂时形成了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而一辆巨大的、低调的马车正安静地等待在那里。老人临走以前,忽然深深地看了楚怀存一眼。
“我原本以为,”他的声音只有方先生能听见了,“在看到他的模样之后,我原本认为我有不得不告诉蔺英的话。”
方先生不知为何笑了笑:“现在没有了?”
蔺伯刚要开口,便看见对方用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您还是留着同楚相说吧——不过那时候,或许已经不该称呼他为楚相了。”
马车在接到他的最后一个客人后终于缓缓开始移动,仿佛一个逐渐苏醒的庞然大物。很快,它就已经苏醒成了在黑暗中飞快向前滑行的交通用具,四匹骏马步伐矫健,全身漆黑,四肢却是雪白的。有许多人试图追上它们,却永远差一毫半厘。夜色遮盖了太多的意外和图谋。
雪衣剑客轻声开口,而远处赶来的侍卫只能看见他遮面的幕帘仿佛微微一动:
“愿不辱命。”
*
殿内被明黄色簇拥的老人基本上已经被仇恨点燃,他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着被人背叛的怨毒,那眼神简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端王甚至都生出了一点困惑——陛下原本就对楚怀存恨之入骨,如今有了更为光明磊落的由头,怎么脸色反而一发不可收拾地阴郁下去。
他把季瑛叫到身边说话。
因为刻意放低了声音,没有人能听见陛下对唯他命是从的走狗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季瑛的神色在深紫色官袍的映照下格外惨白,他身上绣满的蛇虺永远择人而噬,此刻仿佛将锋利的獠牙对准了它们的主人,使得他愈发面无血色起来。
“你在替他隐瞒什么?”
陛下的声音仿佛落在他身上的霹雳,“楚怀存又认出你了吗?他根本没有。季瑛,狗都知道主人的怜悯和恩赐才是值得摇尾乞怜的事,你却瞒着我这么大一件事,下贱到上赶着给他当狗。你知道吗?我本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端王的话,但是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