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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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们情况不一样,”
约翰开始觉得郁闷了,他用咖啡勺搅拌着喝到只剩一层底的卡布奇诺,对阿斯塔的迟钝感到非常痛心疾首。
“按你这么说,她这样做分明是因为爱你。我是说,虽然欺骗是一件很可恶的行为,但是你说她也很伤心,而且……也不是完全出于自愿。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停,不要再和我说你不在意她了,我都能看出你心里还有她。要不你再去找她吵一架?”
阿斯塔为了不暴露太多谨慎地用“朋友”和“那个人”作为代词,不过约翰自然而然地将它讲述的对象理解成了一位女性。怪物想了想,决定将错就错。
“那你也应该拿出勇气来,”
它说,“如果是因为感到愧疚的话,那就要去争取弥补自己的过失。总不能继续瞒着你那个熟人做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吧。”
“情况很复杂,”约翰用手按了按额头,“现在他是错的,他才是固执己见的那一个。我想要说服他不要再做错误的事了,但是……”
“你真的确定吗?”
阿斯塔说。他们都盯着对方看了一小会。
“和你聊天很愉快,阿斯塔先生。”
约翰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知道自己就算再不情愿也必须从珍贵的忙里偷闲中抽身了。
阿斯塔是一个不错的交流对象,有时候它看待问题很敏锐,但有时候它又缺乏常识到古怪的程度。
随意结识所内的研究员,对他这个身份的人来说是危险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感觉比之前好一点了。作为特殊武装的黑鹰,约翰决定忘掉这一场和陌生人短暂的邂逅,重新投入工作。
“我也是。”阿斯塔仍旧坐在原地,他微微笑了一下,“记住找你的那位熟人道个歉。”
这是他们刚才达成的少有的共识。
面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约翰也勾了勾嘴角,
“那位小姐仍旧在等待你,或许你也应该早做决定,不要错过爱你的人。”
陷入恋爱困境的年轻人似乎很容易陷入对“爱”这个概念的定义困境中,正如刚才阿斯塔真心感到困惑一般向他询问“爱是什么”。约翰想起“神之子”希尔,现在他们已经进展到共同享用烛光玫瑰晚餐的一步了,每每看到漂亮懂事的少年,他都感到心跳加速。
“爱就是……”约翰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看到对方就会感到开心,和对方分开时会感到思念,做好了与对方共度余生的准备,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对方。”
“就是这样?那和喜欢有什么区别?”
“喜欢只是对某个特点的偏好,但是如果你爱你所说的人,即使她和你认为的那个人相差甚远,你也会忍不住想要接受她的所有。”
他看到阿斯塔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切它都有过切身体会。
约翰走后,阿斯塔仍旧留在咖啡馆坐了一小会,它还是无法理清自己的心。伊西多的欺骗和其他人的欺骗不一样,揭发它就像是揭露一个贯穿了它七年以来所有情感的巨大的疮疤。
但是它又觉得,想起伊西多时,心脏仍旧变得很轻,像是没有重量。
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很快就要到达极限。
就算它还没有想清楚,它也必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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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伊西多转过身,不出所料看见了穿着安保组长制服的黑鹰。对方显得有点拘谨,往日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特殊武装队长此时局促地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伊西多没有说话,等他的下文。
“我还是希望您不要做出冲动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这样说,“但是您的意志,或许并不是我能扭转的,或许我真的有不得不作为对立面将您击败的一天。”
他用了“击败”这个词,伊西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明面上不再劝说他不要与研究所为敌,但用词还是充满着对强弱力量清晰的认知。
失去全部力量的翠鸟就算仍旧能拿起刀刃,也无法和已经发展到全盛状态的特殊武装匹敌,大概是这样想的。
“不过,”约翰垂着头,“我今天是想来说另一件事。”
“什么?”
这次,伊西多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情绪,让黑鹰忽然间像是重回了七年前被严苛地进行训练的那些往事,喉间重新漫上疼痛和铁锈的味道。
他艰难地说,觉得自己的脸也烫了起来:
“……对不起。”
伊西多抬眼看向他,那片翠绿在他的眼前晃动着,让他又想起在审判会上看见的无机质的那对眼眸,尖锐地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约翰感到无处遁形,但他咬咬牙接着说: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当时做错的事,对不起,老师,虽然过了这么久才说显得很虚伪,但我真的感到无地自容,直到今天也依旧如此。我必须对您道歉,对不起。”
伊西多静静地站在原地,约翰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大概过了一会他才说:
“你就是来说这句话的吗?那么早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这不是一个意外的回答,但约翰仍旧顿时感到手足无措,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世界上没有道歉了就能取得完满原谅的道理,更何况这个道歉迟来了七年。
他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继续说下去,也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更多话能告诉伊西多。
昔日的老师和昔日的学生,就这样彼此漠然地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走了,”
约翰轻轻地说,转动脚尖。
“你……”与此同时,伊西多忽然开口,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像是出于无奈,和很多年前纠正他持枪的角度,用刀的力度时发出的叹息声一模一样,约翰猛然抬头,对上伊西多的眼睛。
仍旧是一片翠绿,但好像不再鲜明到锋利。
“我没有责怪过任何人,”
伊西多好像不是在对着他说话,但是却仍旧看着他,“包括你。你的证词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反而不那么说才会惹上麻烦。”
翠鸟的堕落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结果,任何人都可以再在那黯淡的羽毛上添上血迹,不那样做的人才会被视为异类。
但是黑鹰是翠鸟教导的最优秀的学生,也是他从尸骸中硬生生捡回来的一条命。或许当时,他也曾怀抱最后一点希望。
约翰不相信伊西多所说的话,因为他亲眼见证了那双眼睛。
“对不起。”
他重复了一遍。
伊西多再次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他停顿了一下,就算是对过去学生的最后一点劝告:
“不要又一次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黑鹰。”
已经破裂的过去没有再拼起来的必要,何况他现在已经伤痕累累,自顾不暇。他看得清楚约翰的道歉有几分真心,也对这个迟来的道歉感到意外。但是,这对于几天后就要刀剑相向的对象来说显然缺乏意义。
过去的翠鸟已经死去了。
伊西多是他给自己起的新名字,宛如一场新生。
无数个日夜他怀揣着隐秘的、最秘而不宣的愿望陪伴在它的身边,无数个晚上他低头看着海水,想到最开始,一切的开始从他站在高台上朝下望去时算起。
他当时垂下头看着水中摇曳的致命的腕足,每一只都足以尖利地穿透他的胸膛。那时候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他缓慢地眨着眼睛,内心涌上夹杂着毒液的甘美。
他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只需要稍微往前倾斜,身体就失去重心。翠鸟直视着水底黑色的星星,思索着死亡会是什么滋味。他朝下坠落,海风擦过他的脸颊。
他眼中只映照着它,那么残酷,那么恐怖,那么美丽。这让伊西多怀疑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否则为什么当他直视这个被称为SSS级怪物时,他已经不觉得恐惧,只觉得有一种托付般的快意,把一切摔碎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