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96)
他们有来有回地说了几回话,在感觉上过了许久,但其实却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季瑛下意识向外看了一眼,方才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外面的世界是昏暗的,但有楚怀存在的地方却并不是这样。直到楚怀存雪白的衣裳在转角处稍纵即逝,季瑛还觉得自己的眼眸中残留着一小片梨花一样明亮的痕迹。
他跟随着楚怀存的脚步,来到了内室,又下意识蹙了蹙眉。
那碗黑漆漆的药就摆在床头,看起来已经放了一会功夫。季瑛刚想要制止楚怀存,说要命人去热一热再用,楚怀存就非常利落地执起白瓷碗,没有一点犹豫地将药给喝了。他不愧是用剑的人,手也未曾抖一抖,草药不曾洒落半分。
“你……”季瑛说了一半,便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把药喝了,坐实了方才的一番话,季瑛便更加不能忽视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声。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半响才出声:“这样算是,算成了么?”
“成了什么?”楚怀存说这句话时,季瑛猛地席卷过患得患失的空落落之感,转眼却看见楚怀存仍旧弯着唇角,看着他,
“季大人原本不这样说半截话的,我想知道季大人到底想要问我什么。”
楚怀存专注地盯着他看,眼眸被他冰雪般的目光映亮,季瑛只觉得无处遁形。他犹豫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收紧了,僵硬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笨拙得可笑。他明明那么多次仿佛玩笑般说出爱意,明明那么多次偏执地等待着回应,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在他嘴里,像是滚烫的一枚枚星星,必须艰难地说出来:
“……你是不是也喜欢上我了啊。”他紧巴巴地说。
在这句话出口后,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季瑛无比迫切地、又自觉无望地等待着回应。他不敢抬起眼睛,于是便骤然间陷入了一个清冷却温和的怀抱中。他就像猫,或者豹子,悄无声息地接近。季瑛忽然这么想,而对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当然,”
楚怀存的眼睛一瞬不眨,声音低低的,“我心悦于你。”
他怀里的人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楚怀存觉得这个人还是有点太过消瘦。他们两个人身上都缠绕上了药味,明明都虚弱不已,却彼此将重量放心地交给另一个人来承担。楚怀存在想季瑛会有什么反应,他或许说不出话来,或许会止不住哭泣,或许会崩溃。
他们的未来或许一片坦途,但更有可能的是仍旧充满荆棘和阴影。
但在那之前——
他的手指和季瑛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我绝对不会放手。”
*
投毒案审了三天三夜。
行宫中曾为楚怀存倒水布茶的那个宫人,她的尸体当天夜里在丹山一处偏僻的悬崖下找到。暴雨的冲刷使得任何痕迹都消失无踪,从已知的线索来推断,她在为楚怀存上过茶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行宫中,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离开所有人走进了茫茫的大雨。
审问的范围还扩大到了她的亲人。但她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年幼无知的妹妹,一见到有人来询问,便什么都说了,不像是藏着事的样子。
她说她的姐姐近来非但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忧心忡忡的样子,反而容光焕发,比起往日来更加心情愉悦。她倒没有对自己直接提到过什么线索,但毕竟是为宫中办事,有时会说起宫中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几位皇子。
议论天家之事是重罪,但她也只是私下和妹妹说些闲话。其中,又以端王殿下为话题的中心。这件事颇可以说道,顺着这条线向下查,便发现这个侍女在数年前,曾在宫中服侍过废太子殿下,随着他被贬一方,才被调职到其他地方。
她总认为端王殿下会回来,如今真的回来了,兴奋些也正常。
不过端王似乎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并没有把她调回自己的府中。
顺着这条线索,查案的人去寻访端王殿下。端王文质彬彬地穿着一套华贵的锦衣,摇了摇折扇,脸上忍不住泛起古怪的笑意:
“一个数年前的侍女而已,难道还能和我如今扯上关系?我早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若是这样的关系都能牵扯到我身上,相府的办事能力也不过如此。”
这起案子最终还是由楚相和皇帝一同办理,这也就变成了暗地里的一场角逐。
不过,相府当时的反应堪称铁血手段,大部分的证人和线索,都被楚怀存牢牢地攥在了手中。朝中的老狐狸们都要忍不住感叹一句楚怀存果然是狼子野心,他纵然是昏迷了,相府依旧纹丝不动,办事效率丝毫不减。
正如当下,面对端王的质疑,楚怀存派出去的人也只是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殿下的配合,臣不胜感激,这些线索背后总归能发现些什么,殿下的态度也是我们查明真相的关键,叨扰殿下了。”
这番话挑不出毛病,反而让端王方才的嘲讽显得心眼狭窄。
毕竟,此时明面上的线索几乎通通指向他。例如在这个宫女的家中,又搜出了带有端王私印的奖赏,虽然端王矢口否认,说这些东西他当年赏赐过许多人,都记不清了;又例如当年晚上,端王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他自己口口声声说在内室休息,但并没有任何人能够作证。
又比如,端王殿下和楚相结仇,恨不得生啖其血肉,这又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端王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几乎就要挂不住了,声音反而显得更加尖利:
“我倒要看看你们楚相究竟想要把什么样的人送进牢里,怎么,连我也怀疑上了,为何不去盘问盘问太子殿下?我看这些莫须有的线索,就是他给我泼的脏水。”
他说的七分是气话,任谁都知道,东宫和楚相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彼此怀疑的道理,他作为对立阵营,这么说也没有半点效力。但相府的人却郑重其事地对他行了礼,
“微臣不才,接下来便要去东宫问话。殿下这样说,是有什么证据吗?”
他们还真要去。端王的嘲讽又打在了棉花上。
他恨恨地说:“证据,呵,我看就是想要借刀杀人。还有我那个七弟,罢了,我也不想顾及什么兄弟颜面。那个投毒者既然算准了我的行动,要把嫌疑往我身上引,不管是谁,我都没有护着的道理。我想父皇也太信重他了,我倒觉得七弟有些看不透。”
虽然在旁人看来,端王殿下此次回京,陛下对他重新又百般爱护。但他自己却清楚地觉得,陛下和他曾经终究生过嫌隙,此时心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何况宫中又多了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七殿下。
相府的人再次行了个礼,随后才转身匆匆赶往下一处。
不仅是几位殿下府中,就连宫里,涉及到现在那位,楚怀存也没有什么不敢查的。而他们在楚相的委托下,便只想着把这个差事漂漂亮亮地办好,尽职尽责地做事。
和人证相比,物证不会说话,所以总是更确凿些。
方先生抢占先机,先把茶水里的毒验了一遍,随后才拿给太医。他走来走去,最终还是拍了拍脑袋。楚怀存看他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反而觉得松快了不少。
“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楚相听说过‘箸头黑’这种毒吧,”
方先生一旦下定了决心,语速就变得飞快,“坊间的投毒案件,最常见的就是用这种,一则是制毒的药草很容易收集,一则是融进水中无色无味,只有受热时才会蒸腾出微不可闻的气味。官府历年的卷宗里,有许多人被这种毒带走了性命,所以说是致命也不为过。”
“嗯,”楚怀存说,“先生既然这样说,便存在其他问题。”
“没错,”方先生皱了皱眉,“许多人死于此毒,但也有很多人中了毒,却仍旧活了下来。‘箸头黑’的毒性猛烈,毒发时的感受也很明显,楚相体会过。但唯独一点,就是及时发现后救治,便基本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坏了人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