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62)
“好!”方先生轻喝一声,取出同样盛在豆绿色丝绸袋子里的药粉。药粉像是褐色的雪米般落了一层,银针上的殷红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像是受了刺激,愈发疯狂地扭动起来。
“再坚持一会。”他对季瑛说。
楚怀存很怀疑季瑛现在能不能听得进去话,他现在像是失去了理智,但楚怀存箍得太死,他无法逃离痛楚,便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
楚怀存小心地控制着角度,不至于让他的动作碰掉银针。
“喂,”方先生十分无理取闹地提出要求,“你这位朋友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差一点,试试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知道这有点难,他残留的神智可能不足以对你做出什么反应。”
“季瑛?”楚怀存叫他的名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楚相的声音似乎让他停顿了一瞬间,使他稍微恢复了清醒。季瑛狼狈不堪地抬起眼睛,就像在哀求楚怀存不要看他。但楚怀存的目光仍旧像是高山之巅的一抔雪,令人感到一点聊以慰藉的清凉。季瑛咬住嘴唇,避免自己真的完全扑到对方怀里。
真可恶,他恍惚中想,他为什么不躲开呢?
方先生摇了摇头,季瑛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这也是在伤害自己。楚怀存觉得眼前的情况和想象中一样棘手,他停顿了一下,抽出了手。季瑛原本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此时又仓惶地抬起眼睛,手在空中虚虚地握了握。
楚怀存抓着他的手,让他搂住自己的腰。季瑛猛地吸了一口气,在疼痛中挣扎地找回了一点警惕。但这点警惕完全用不对地方,很快,他就克制不住地整个人环住楚怀存的腰身,死死地拽着衣袍上可供攀附的褶子。
这和当初那个轻到仿佛察觉不到的拥抱不一样,透着一股狠劲,季瑛的指甲陷在楚怀存雪色的布料里,开始疑心这一切都是幻境。他的睫毛沉重地颤了颤,用尽全力抱紧面前这个给了他允许的人,像蛇缠住他的猎物。
楚怀存空出手来,点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的手指沾染了一点鲜血的颜色,轻声但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张嘴。”
季瑛没有反应,楚怀存便尝试着一点点撬开死死咬住的嘴唇,他能猜到眼前人的心思,在自己面前因为痛苦而呻吟或者呜咽,对于连求救都要用浓烈的微笑来挡着的这个人来说,显然有点不可容忍。他想要躲开,垂下头将自己埋进自己的胸口,楚怀存不让他这么做。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缓,然而还是透露出一点上位者般的震慑:
“别伤害自己,随便换点什么东西咬都行……季大人,你还听得清吗?”
季瑛垂下头,浑身簌簌地颤抖着,似乎花费了极大的力气,随后才挣扎着仰起脸。他的眼角仍旧干燥,只是蔓延开一抹殷红,就像是因为用力快要擦破了皮肤。楚怀存不禁神情微动,因为他意识到眼前的人强迫般地令自己重新拥有掌管自己的能力,哪怕只是一句话。
或者一个动作。
他凑上来,那动作接近于渴求一个吻。
楚怀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躲开,这显然不能用疗伤或者惜才之类的理由敷衍过去,明明有许多更好的办法,他却沉静地立在原地,听着季瑛叫他的名字,不是楚相,没有姓氏,而是某些更亲近的称呼。
“怀存,怀存,”季瑛轻声说,攀附上来,身上的龙涎香原本不明显,此时却愈发显露出腥甜,“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谁都不行。过去也不行,现在也不行。”
“你还记得……”楚怀存轻声说,“你是谁吗?”
他显然不记得。
不仅不记得,而且终于冒昧地和楚相贴近到了轻轻一动就能感知到彼此温度的距离。楚怀存抽出精力打量了一下他后颈的针尖,情况一切正常。但背后的方先生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古怪的表情。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像是懂了什么般摆了摆手,甚至浮夸地背过身去。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楚怀存想,随后无可奈何地意识到,他和季瑛大概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方才相识了不到一月。黑书说过,在过去的两年,他的记忆都在正常运行,只是情感遭受了压制,甚至于歪曲。那些从记忆的缝隙都找不到的零碎瞬间中,另一个他所相识过两年的季瑛也在一点点丰满起来。
他在陛下面前对自己露出的微笑看起来太虚假,楚怀存一直很不喜欢。
他曾想要和楚怀存搭话,但楚怀存很冷淡。
他护着秦桑芷时,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个裹在深紫色官袍里,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奸佞,没有人会和他站在一起,他似乎只是一个人,他似乎总在看着自己。
过去和现在一点点交织起来,半小时前,面前的这个人用骰子和自己赌注,筹码却是虚无缥缈的“喜欢”。那时候他输了,六分之一的概率。仅仅只过了一小会,他又浑身忍耐着无法想象的剧痛,偏偏在他怀里讨一个吻。
楚怀存放任自己犹豫了太久,已经足够头脑因为疼痛而昏昏沉沉的季瑛亲上来。
好吧。
他没什么抵抗地想,既然是因为他身上有伤。
舌尖最先尝到的是血腥味,季瑛自己咬破了嘴唇,铁锈的苦味弥漫上来,和季瑛身上复杂的熏香味缠绕在一起。季瑛喘息着,只能做到拙劣地将嘴唇相贴,却对下一个步骤有些缺少头绪。但那就够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因为多年夙愿的实现而狂喜地颤抖,这颤抖又和身体难以忍耐的痛苦交缠在一起。
他逼迫自己专心。
那样,身体上的痛楚似乎真的能稍稍被忘记。
楚怀存分出一点注意力控制好他动作的幅度,同时配合着季瑛的动作,任由他从这个暧昧而混沌的吻中得到他想要的。他低垂眼眸,不在意自己整洁的白衣已经被身上的人弄得乱七八糟,腰间的玉佩因为身体的动作与椅背相撞,声音琳琅。季瑛咽下了自己的呜咽。
这个吻持续了一小会。
他们彼此分开时,楚怀存注意到季瑛的眼睫沾上了一层水雾。他分明并没有因为痛楚而流泪,此时眼角的绯红却愈发扎眼。楚相并没有因为一个过于纯粹的吻而有什么改变,却不动声色地在季瑛脸上停留了几分目光,随后将他扶向另一面。
季瑛用几秒钟恢复了神智,在他后颈处露出的半截针尖上,赤红色的“虫”已经停止了挣扎,药粉战胜了它们,使它们的身体迅速地干枯。方先生两指拈住针尖,却并不直接拔出,而是左右转了几圈,随后才顺顺当当地将银针提了起来。
“好了,”他说,“就这么着吧。这是你体内毒的起点,它们顺着你的骨骼吸附成了一张网,一次性只能梳理干净一小部分,所以拔出银针时还要记住拧断彼此相连的线。你们两个——”
季瑛看上去比驱毒前更僵硬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甚至不敢抬起眼睛看向楚怀存。但他的嘴唇似乎还停留着微微带点冰凉的触感,唇畔还停留着清冷的气息。
方先生接着说:“你说你不是他的朋友,是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促狭的味道。
楚怀存倒是平静地说:“今天的事,麻烦方先生了。日后还请方先生替我和季瑛保密,之后还需要先生帮忙。”
“说什么客气话,”方先生摆摆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可是那家伙的弟子,我们江湖人士,自有自的规矩,和你们乌漆嘛黑的朝堂不一样。只要我下次见到你师父,还能喝上两杯就够了。”
*
楚怀存和季瑛走过那一条走廊时,都默契地保持着缄默。这不是第一次,他们都清楚,最正确的解决方式是彼此立下契约,达成把这件事情忘记的共识,就像是上一次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但他们暂时没有任何人开这个口。
“下一次疗程是三日后,”楚怀存没有偏移目光,看着前方叙述道,“……最开始几次会比较吃不消,方先生说随着治疗开展下去,不会像今天这样难受,也不用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