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79)
秦桑芷的神情一下子绷紧了,哪里还能接着方才谈情说爱的心思。他拼命抬起眼睛试图暗示楚怀存,但楚相只是情绪不明地笑了笑,便淡淡说: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让季大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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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瑛原本以为事情会困难得多。他深知秦桑芷不会待在府邸中束手就擒,又打探到他逃来相府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怖,安排下一步动作时却迅速又致命,像是蛰伏的毒虫或者蛇类。
他下定决心在楚怀存面前丑态尽出,表现出最阴狠暴戾的模样,让对方彻底看清他的不近人情;他做好心理建设,无论楚相怎样护住那个人,他也绝对不能有一点犹疑。
他要借助这一次行动,彻彻底底让楚相明白,他们之间从阵营上就有着无法跨越的深壑。
……但是事情不到一刻钟似乎就交待清楚了。在楚怀存身边,那个一向倨傲的秦桑芷见到他,连脸都白了,却不知为何毫无反抗,反而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阵仗,打着哆嗦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季瑛竟觉得有点好笑,尤其是对方一边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看上去身不由己但又不得不将脚步一点点挪向押送犯人的马车时。
“无论你们怎么污蔑我,”秦桑芷又一次大义凛然地开口,“我都清清白白,哼,诏狱算什么,像你这种品行败坏的走狗,才会认为这种手段能让我屈服认罪。”
“是么?”
季瑛脸上的笑容倏尔变得浓重起来,像是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就紧绷起后背的毒蛇,开始张牙舞爪地冲猎物吐起信子:
“秦公子倒是硬气,只不过,不知你见到诏狱里那些酷刑,是不是还能这样道貌岸然地说出话来呢?他们会打断你的骨头,让你血肉模糊,再泼上盐水,你只能在黑暗中徒劳地忍耐着……”
他越说越像是一个标准的反派,还是并不入流的那种,以迫害君子为乐的小人。楚怀存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出口的内容也越来越阴森可怖,连想一想也觉得胆寒。秦桑芷最开始还能维持着人设的神情,听着听着面色忽地煞白起来,心脏跳得近乎要突破血肉的屏障。
“我……”他禁不住向楚怀存投去求助般的目光。
“季大人,”楚怀存打断他,季瑛的神情在黑暗中几乎陷入了一种诡秘的着迷,一点点称述着在诏狱中折磨人的无数种方法,此时被楚怀存的声音惊动,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茫然。楚怀存假装没有看到,接着说下去,
“季大人莫要危言耸听,秦公子清白无辜,朝廷在断罪之前,是断不会施刑的。我也会照看一二,若你想要做些什么——”
季瑛的表情也很快恢复了阴恻恻的正常,又弯了弯唇角:“当然,诏狱是为真正的罪人准备的,秦公子若是进去,还得被视为上宾呢。这可都要仰仗楚相的功劳。”
秦桑芷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此时才终于往下落了落。
季瑛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恐吓的味道,直到秦桑芷被他身后的人押送下去,相府的会客厅才安静下来。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茶案,两杯茶相对而放,其中一杯洒了一半。季瑛知道自己心里堵得慌,所以不能在这里久留,打算转身同样离去。
楚怀存却拦住了他,神情冷淡,锋利得像是能把人割伤:
“季大人来到我的地盘,抓完人便想走?我倒想问季大人几个问题。”
季瑛身后的侍卫一愣,下意识想要上前,然而楚相却不急不徐地抬起手,动作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干脆利落,放在了他腰间的剑柄上。那柄凶器一定痛饮过不少鲜血,此刻仿佛感应到什么,颇有攻击性地在楚怀存手底下嗡鸣,似乎做好了出鞘杀人的准备。
楚相是军旅出身,没有人想尝一尝他手中剑的味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宫中虽然调配他们来配合季瑛,但同时也要求他们将季瑛作为监视的对象,并没有命令他们保护季大人的安全。季瑛的手指关节微微弯曲,他那身深紫色的官袍紧紧地贴着他,而他又紧紧贴着黑暗,低声命令道:
“你们先走,留轿夫在门口等候,其余人押送秦桑芷入狱。”
既然他们的主子都这么发话了,季瑛的侍卫便恭敬地低头,消失在了他身后狭长的小道里,等到最后的脚步声消失无踪,楚怀存敏锐的感知能力也确定周围没有外人时,他转身看向季瑛。
“季大人,”楚怀存轻声说,“好久不见。”
季瑛站在相府门前时就想了很多种可能。这么些天,他一直躲着楚怀存,就像他最后一次和楚相对话时所说的那样,再也不主动凑上前,绝对不能这么做。但他走在相府时,几乎浑身上下都僵硬着,无声地期待一个即将到来的宣判。
若是再早一点,他想,或许就不必来相府带走秦桑芷。只是秦桑芷终究和楚相亲近,若是让他待在相府,他恐怕会一直再这里避风头。这一趟,季瑛无论如何都得走。
他不敢想的是:
秦桑芷是原因,也是一个借口。
夜晚的风吹的很轻,他带着宫里的人向深处走时,又见到了那一大片桃花林。和上次见到的花苞不同,接近就能闻到一大股轻盈的甜香,花枝上一片玉雪晶莹,压得很低。从很远的地方他就看见了楚怀存,那个人忽然间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在他的虹膜上留下了一小块几乎能将人灼伤的痕迹。
“……好久不见。”季瑛闭了一下眼睛,心知再次睁开眼睛时对方仍旧在眼前。
“还会觉得难受吗?”
季瑛恍惚了一下,才弄明白楚怀存问的是什么。方先生显然什么都对楚怀存说了,他此时仍旧在发烧,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和高热和平相处的感觉,那些感觉已经浑浑噩噩在了一块。方先生为他施针时,他麻木了好几天的心脏才忽然泛起一点鲜明的痛感,然后是现在。
“不会了。”季瑛不确定这样一个回答算不算越界,他垂着眼睛。
他垂着眼睛,却看见一双绣着暗纹的靴子踏到他身前,带来一阵熟悉的熏香味。季瑛用指甲掐进掌心,难堪地沉默着,知道自己应该移开脚步,否则许下的诺言显得轻飘飘的不值一文。或许我不看他,季瑛想,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楚怀存站定,他另一侧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晃,和衣物摩擦,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玉佩在季瑛的眼睛里摇晃,他认出了它,那是自己曾经送给对方的生辰礼物。就像是在楚相的身上留下了一个记号,他忽然又觉得欣喜,纯粹的,颤抖着的。
和那双手相比,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点太烫了,季瑛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没那么娇弱,”他说,“楚相,我确实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这只不过是……”
“那要看你和什么比,”
楚怀存收回手时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因为自己的目光紧绷起来,连肩膀也收束了一个僵硬的弧度。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感受到手中的余温:
“若是和诏狱的刑罚相比,这倒确实算不上什么。”
诏狱,这个话题明明才告一段落,此时又被提起。季瑛飞快地考虑了一遍方才的对话,才迟钝地品味出一点刺痛,他方才用诏狱的酷刑来威胁秦桑芷,而他的身边就是楚怀存。那时候他差点魇着了,那也确实是发烧的缘故,头脑不清明,于是说了些吓人的东西。
那么楚怀存是因为秦桑芷向他兴师问罪吗?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季瑛站在旁观者的视角,都忍不住问自己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像是自己来折磨自己一样,苦的甜的酸的辣的,还有活生生跳动的心脏,这些都是自寻烦恼的关窍。
“我方才说错话了,”季瑛低声说,“楚相,我怎么知道诏狱的事呢?这只是一场有备而来的恐吓,但秦桑芷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有你撑腰,我本来都想不到他会那么顺利地跟着我离开,楚相不是一直护着他么?但是,秦公子这样的品性,楚相对他有所偏爱纵容,也实在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