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44)
楚怀存是权臣。
势倾朝野,狼子野心,逼得天子暗弱,挟东宫以令诸侯。
清流世家一向痛恨楚怀存的冷硬手段,但季瑛却在他们的心里印象更坏,已到了鄙夷的程度:
小人、佞臣、无所不用其极。
他亮相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所有人认识到他的颠倒是非,不辩黑白。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用,硬生生将本已没有悬念的结局弄得七零八落,老皇帝也以此证明他还没到灯尽油枯的地步。
“季大人,”
三皇子迅速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忽然来访,是因为陛下有什么诏令么?”
季瑛脸上让人不舒服的笑仍旧没有褪去。
“不,”他轻声说,侧了侧头,用目光一寸寸衡量着宴会场上的所有物什,就像是一条毒蛇在草丛里巡视:
“殿下的意思是,我不该来吗?太子殿下广邀群贤,如此场面,我自然心向往之,所以冒昧来此,在座诸位都是朝中股肱,一同为陛下效命,总不会不欢迎吧?”
三皇子一时无言以对。
而季瑛则自然地走到了宴席最靠前的那个空位,这逾越了规矩,不过他向来如此目无法纪。他垂下眼睫,无声地打量着残留的种种,包括那碧绿色酒液,盛在楚怀存的玉杯中。
“楚相呢?"
他问。
第119章 明月光
楚怀存睁开眼睛时, 第一眼看见的是窗外摇曳的花影。深色的阴影格外鲜明,彤色的花朵满满地缀了一枝。在下一秒钟他就握住了手中的剑。剑刃如冷水般流淌着光华,紧紧地贴着那人的脖颈,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楚怀存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
何况这个人还算他的敌人。
季瑛比他醒的还要早, 至少被剑指着时, 他的身上穿戴整齐, 没有太不体面的地方, 只是那件深紫色的官袍有些抚不平的褶皱,正蹙着眉看向自己手上的勒痕。
“楚相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他轻声说,声音还带着哑意,“再怎么说, 昨晚我也与你有床第之欢,翻脸这么快, 并非君子所为。”
只消这么一说,关于夜晚的记忆终于全部涌了上来。楚怀存记得自己站在王府的墙垣阴影,读了一本内容荒谬不堪的话本, 话本的主人公却和他有着一样的名字。随后相府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然而秦桑芷仍旧在上面, 他清冷矜傲的声音划破了夜幕。
黑书告诉他:“不要见他,否则你的思维仍会被控制。”
于是他按住他的剑穿行在王府深处的夜幕中, 没有目的,只有逐渐灼烧起来的指尖。楚怀存最开始打算找到假山下的寒潭。但冰寒的潭水倒映着他的眼睛,沾染上了月光的冷冽, 又带有一两分孤兽般的煞气。
他的喉咙干涸,始觉冰水不能充当解药。
楚怀存无声转动脚尖,决定在王府的客房里随便找一间将自己锁起来。他雪白的衣袂在浓黑的夜色中亮的惊人,正是它们暴露了高傲的野兽。客房外摇曳的花影垂着黑沉沉的阴影, 有人从浓香中走出来。季瑛的神情似笑非笑:
“楚相是中了什么人的招?”
楚怀存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往里走,却被季瑛拦住。对方一身暗紫色的官袍,近乎要融在黑暗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手中的剑没有警告般地嗡鸣,说明对方确实是孤身前来。季瑛漆色的瞳孔浸没在夜幕中,晦暗不明。
所有人的瞳珠都是黑的。楚怀存于是同样冷静地看向他:
“走。”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像是烧着一团火。
在他面前,季瑛有一种被危险而孤傲的野兽睥睨地望着的错觉。这个人明明被欲望侵蚀,却把白衣穿的一团杀气,简直不像样。
季瑛顿了顿,他藏好匆忙赶来的慌乱,斟酌着把蕴含着刀锋的话咽回去,只是睫毛低垂,手指凑近,勾到了他持剑的手臂。
“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怀存抵着按在了墙上,闻到了对方身上的焚香味。那也是雅淡的清香。楚怀存的手指冷硬地箍着他的脖颈,逼迫他微微仰起头,呼吸有点不顺。
他被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其中并没有半点亲昵与温情,只是漠然的欲望。
在最后一刻,季瑛并没有挣扎。他试图找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加诸于自己。
那果然是:自甘堕落。
*
回忆起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能让情况变得更明朗。
楚怀存微微蹙眉看向面前始终挂着暗昧笑意的人,开始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羞耻心。
他昨晚明明哭的厉害。
楚相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哪些事情,只知道在药效的作用下,他毫无怜惜之意,只是冷硬地钳制着季瑛。他甚至只对呜咽有印象,没有分出神去看对方湿漉漉的脸。
然而他现在却迅速地调整了态度,待人处事又透出一层厚厚的虚假感。
楚怀存熟悉这种反应,他们都是不愿意示弱,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的人。
季瑛给他的印象并不很深,尤其是在朝堂之外。他们见面次数少到楚怀存甚至记不清有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
不如说——
自从秦桑芷出现以后,他对其他任何人都无心到了漠视的程度。
而季瑛走上朝堂,恰好在秦桑芷进京后。他是彻底的保皇派,由圣上一手提拔,硬生生把他塞进了吏部;朝堂在楚怀存的掌握下,能钻的空子并不是很多,但老皇帝这个宝显然押得没错。
季瑛做了一年,便结党营私,从吏部破例擢升至户部,在油水最多的地方,他彻底尽了无恶不作的佞臣职责。
这个人该是很厉害才对。
楚怀存想,若是他早点留意,或许季瑛不至于成长到如今他也不能轻易动摇的状态。
拜“气运之子”所赐,季瑛飞快地成长为了他朝野之上最大的敌人。
和众人的评价不同,楚怀存出神地这样思考着。随后他才觉得心中一轻,有什么桎梏彻底地皲裂开来,他的情感不再被强制的某种力量控制,终于能够留意到其余的种种。不过,在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瑛的威胁时——
他所面临的,却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和他睡了一夜的敌人。
季瑛似乎又会错了他沉默的意思。
他在楚怀存的剑锋下侧过头,婆娑的花影贴在他脸上,发丝不知为何让人想到纠缠在一起的蛛网,大概是因为楚怀存终于第一次留意到了这只蛰伏的毒蛛:
“楚相不必揣测,出了这扇门,我便和楚相南北异辙,算是各不相谋,两不相欠。没有人会改变立场,即使楚相恨我,看在我陪了楚相一夜的份上——”
他微微一顿,“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
这不是个好问题,但楚怀存偏偏要问。和他交谈时非但感受不到问询的和缓态度,反而字字句句都更加锋利:
“这么做是为什么?觉得我恨你是为什么?”
“我倾慕楚相多年,一时间情难自禁。楚相愿意相信吗?”
这是假话。
对方的眼睛这么说。
季瑛看着楚怀存的表情,自己笑起来,“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破坏些东西。比如,昨晚那位秦公子不是一直在找你吗?秦桑芷素有才名,堪称文士领袖,我取代了他的位置,坏了你们的关系。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
他们明明坐在床榻的两侧,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然而氛围却倏忽间剑拔弩张起来。他说的真切,言语间都仿佛流出湿漉漉的毒汁。
这样的人,用出多下作的手段都不奇怪。
楚怀存却罕见地没有追究,他放下了手中的剑,稍微和缓了颜色。季瑛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然而还是一晃神。
“我并不恨你。”
面前的人冷淡而薄情,除了秦桑芷,没有人见过他温柔相待的模样,但至少在昨夜,对方的眼眸中再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他——
“你和一个他厌恶的人上床,秦公子是清流,他对你的态度必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