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135)
但是主教也心知肚明,这是塔尔给他的最好的安排。
“我是说,”塔尔被埃德温圈在怀里,恶魔的靴子踩在神座的脚蹬上,借助着力点不怎么安分地蹭来蹭去,漆黑柔软的长发轻轻地扎着主教的皮肤。他听着埃德温的沉默,也听见他重新开口,
“我觉得我应该……”
埃德温忽然停住了,然后无奈又带着笑意叹了口气,
“我应该谢谢你。虽然这么说好像太疏远,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其实你知道的,假如你想要我直接做你的信徒,或者事倍功半地把力量施舍给我,我也很愿意。”
塔尔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种“被发现了”的神情,不过不是躲闪意味的,也并不窘迫。
他的神真是漂亮。
埃德温无法不这样想。
塔尔早就知道,埃德温这么聪明,所以一定能看穿他的用意。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因为恶魔也是第一次如此笨拙地爱一个人。千年前塔尔行走人间的时候,曾见过许许多多的爱侣,酒馆里时刻有陌生人互相调情,有些浪子会提起在故乡等待他们的伴侣,有些旅者则成对出现,爱情的苦与甜凝固了他们的血管,只是那时他不屑一顾。
那时他一度觉得爱情仍旧是只考虑到自己的东西,就像他的父亲和母亲,到最后谁也无法设身处地。他们都认为对方追求的东西不值一提,并妄想替对方做下放弃的决定。
然而,然而。
光明教廷的教皇是埃德温过去的目标。塔克修斯曾经不可能把这个职位放在眼里,他完全可以直接带走埃德温,用不着和光明神打赌。但是那是身为人类的埃德温拼命得以触及的最高的位置,既然如此,塔克修斯想,他一定要让埃德温得偿所愿。
“教皇”对他没有意义。
“教皇”因为埃德温在他的眼中有了意义。
他不会把他觉得好的东西都毫无铺垫地塞给埃德温。假如他愿意,塔克修斯完全可以把一半的神力直接加诸到埃德温身上,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但是塔尔知道,埃德温不会喜欢这样。
埃德温想要走到神的身边,与自己比肩;而不是接受神的赠礼,被他凭空扶持到高位。埃德温想要驯养恶魔,得到神明;而不是作为神的附庸,永远借助他的能力得名。那么,最适合他的,就是将作为基础的力量提供给他,随后等他过来。
他将在杀戮和胜利中继续势不可挡地积攒他的实力,就像是他此前每一天所做的那样,直到某一天,他将会成长到不需要依仗神明的力量,某一天狂妄的人类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终于能够走到白骨累累的神座之下,半跪下来亲吻神的手背。
“其实没什么,”
塔尔第一次被爱人局促又炽热的眼神看的有点笨嘴拙舌,但他慢腾腾地说完了上半句话后,又找回了恶魔狡猾浪漫的本性,“埃德温,我真喜欢你。”
这根本就是在转移话题。
……可是主教就是很吃他这一套。
埃德温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眨了眨眼睛,浅灰色的瞳孔中,毫不掩饰的眷恋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他再次轻微的转动手腕,权杖在他的指间摇晃着,明亮的红酒色光芒闪烁在宝石的无数个切面,
“杀什么东西都好,战胜怎样的敌人都无所谓,”
这句话语调很冷,就好像杀戮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请等着我。”
主教说这句话时,试炼场已经崩塌至无可崩塌的模样,最后一块砖从虚空中掉落,逐渐轻盈如羽毛,还没有落地便灰飞烟灭。虚假的世界在他们身边分崩离析,幻境一点点破碎,唯独神座仍旧高傲而夺目地闪耀着光芒,眼前的神明是唯一的真实。而人类在许下诺言。
“好。”
神明如此回答。
字眼落下的那一瞬间,埃德温的瞳孔微微缩紧,他伸手覆盖住心脏,感受灵魂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而丝线的另一头,塔尔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
——新的契约就此成立。
*
在教众的心中,光明神是仁慈的,他也一向以这个形象夸耀自己。
也因此,当神谕夹杂着狂怒的雷霆如霹雳般降下时,所有教士都膛目结舌。反应速度快的信使立刻悄无声息地加快了脚步,将圣子叛教这个可怕的事实诉说给了其他信徒。最开始,人们很难相信厄运是如何落在了他们的头上,所有人都得为此负责。
圣殿骑士长几乎昏了头,在这个不恰当的场合站出来,试图为诺亚说话。很快他就再也说不了话了。同时也无法再作为骑士保护任何人。
这是神的慈悲,因为没有夺去他的性命。
剩下的人没有一个胆敢再质疑神的旨意,信徒们起先无可避免地喧嚣了几秒,其后慌忙集结出一个小型的队伍前去拦截诺亚,另外一波人则开始起草陈述诺亚罪状的告示,虔诚点的教士已经开始用最恶毒的话斥骂这个前一阵子还被视为“教会的光明”的少年,聪明的教徒则宣称他们早就看出了诺亚是潜藏着的毒蛇,这个美貌的少年曾在某些时候露出了邪恶的端倪。
在这些人之中,还派了一个最能言善辩的神官前去告知老教皇这个可怕的消息。
教廷的圣子背叛了神明,这将成为这一代教廷无法抹去的阴影,若是光明神发怒,他们没有人能够摆脱责任,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神官匆匆地走到教皇的门前,踟蹰着不敢进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明才不刺激到这个卧病的老人,因为这可怕的灾祸在他的暮年还是沉重地砸了下来。
传讯者觉得自己像是没有人欢迎的乌鸦,苍白着一张脸,他刚克服了心里障碍打算敲门,厚重的雕花大门却忽然被推开,照顾老教皇的陪侍官脸色比他还要惨淡,他们迎面撞上,神官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更为恐怖的预感,那张蜡黄色的脸孔上带着一种可怕的肃穆。
那是另一只乌鸦的脸。
他们面面相觑了两秒钟,谁也不愿意先说出那个坏消息,最终还是陪侍官先开口。
他眼中闪烁着泪花,侧开身子,让神官看那室内的情况,随即高声呼喊道:
“教皇陛下死了!”
*
人们都这样认为,这一天绝对能称之为教廷的黑暗之日。
首先是圣子叛逃,光明神降下神怒,圣光深深地刺入了每一个人的肌肤,有些年迈的教士匍匐在地上将头磕破了,仍旧无法摆脱神降下的可怕的耻辱,每个人的心中都无比沮丧;其次是教皇巧合般地选了这个日子作为死期,他倒是得到了安宁,然而如何举办仪典、如何安葬、如何请求光明神赐福他的灵魂又成为了难题。
在这接连的可怖的灾难中,大部分人都成了六神无主的绵羊,只想要匍匐在神明的脚下求他宽恕。
不过后来,人们发现祈求神明不如祈求他们的主教。
埃德温在此时展现出了雷霆般的手段,他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所有的事情一经过他的手都变得有条不紊,所有人都被他安排到了恰当的职位,人们六神无主,直到手头有事可做。教廷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在埃德温的指挥下像是一个组织严密的仪器那样运行了起来。原先有些神官听说过主教的风言风语,还曾有过非议,此时则完全心服口服,听凭他的命令。
甚至连光明神都没有苛责他。
尽管圣子也是在他任下出事,但他不曾受到来自神明的惩罚。有些知情人士透露消息,说主教点燃的圣烛比以前更亮,掌握的光明魔法更加玄奥。
在这样一个氛围下,教皇的位置当然非埃德温莫属。仪典必须尽快举行,因为教会不能够长久失去领袖,何况老教皇病重的最后几个月,埃德温早就私下里准备好了改换教皇仪典所需要的各项物品,只等着用时立刻备全。
这件事情现在完全可以拿到明面上说,人们不会觉得他狂妄大胆,而只会赞叹他深思熟虑。
埃德温。
光明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教皇,他用圣水洗净双手,走上金色的神殿,在他的脚下,镶嵌着银丝线的地毯一直铺设到王座之前。他穿着深色的衣袍,一丝不苟地拉高了领子,扣子扣到最上面一粒,教袍更为他增添了克制而禁欲的气息;黑色的鬈发下是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人们望向它们就犹如望着迷雾,或者是没有情绪的某种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