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151)
在夜色下,千家万户都亮起了朦胧的灯光。
黑暗教廷坐落在王国的核心地段,那里的灯光比其他地方还要明亮,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断有访客出入其中,门前接待众人的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她抬起模糊的老花眼,对着黑发赤眸的恶魔友善地笑了笑,有点惊讶地问他,
“您怎么来了,”
她觉得自己或许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埃德温大主教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
没有人清楚塔尔的真实身份,不过这位褐色眼睛的老人或许是较为接近真相的一个。她在黑暗教廷担任看门人,人们总认为这只是因为她的丈夫或者儿子在这里工作,直到亲眼看见她用刀割开入侵者的脖子。老人对塔尔说话时总是压低了声音,有时带着敬畏。她知道塔尔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埃德温大主教。
恶魔果然有点意外地抬了抬眼睛,随即停住了往里走的脚步。
埃德温不在教廷,也没有回家,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征兆。神明罕见地严肃起来,灵魂的感应在他的驱动下轻柔地嗡鸣着应和,至少确认了埃德温完全处在安全的环境下,而且就在离这里的不远处。但是仔细探查,他此时此刻的灵魂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塔尔接着朝有感应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寥落,人们匆匆忙忙地在街上擦肩而过,渴望回到明亮而温暖的家。恶魔踩着薄薄的雪向前走,直到附近安静到能听见雪花摩擦着月光掉落的沙沙声。他停住了脚步,在什么都还没有看到的情况下。
前面是一个暗巷的转角。
呼吸声从挡住视线的那堵砖墙后传来,声音的主人察觉到了脚步,压抑着呼吸悄无声息地朝后退去,在心中祈求着自己不被发现。他的动作轻盈,比小型动物还要细微,但仍旧瞒不过塔尔的耳朵,神明几乎能想象到墙后面的动静。
“埃德温?”
塔尔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试探性地喊着主教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回应。于是他转入拐角。就在那一刻,他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收缩,这让对方在他眼中的倒影更加清晰。
面前站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
他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他的身上穿着最单薄的教袍,雪花覆盖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又因为体温化成湿漉漉的冰水,几乎要将蚀骨的寒冷渗进他的骨髓。他警惕而小心翼翼地看着来者,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和他长大后一模一样,将恐惧和寒冷的情绪全部都掩藏在灰色的迷雾下,一点也不愿意向他人示弱。
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塔尔叫出了他的名字,小埃德温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陌生人,对方有一双漂亮的石榴红色眼睛,这让他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
“您知道我的名字,”
埃德温抿了抿嘴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值得交流的大人,“或许您认识教会的其他人。昨天晚上入睡以后,再醒来我就在这里了。我找不到回修道院的路。不会太麻烦您的,如果您愿意帮助我告知他们的话……”
塔尔轻声打断他:
“你想回去吗,埃德温?”
恶魔迅速搞清楚了大概的情况。面前的人毫无疑问,是年幼的埃德温。他的灵魂被烙印上了时空魔法的痕迹,但并非时空洪流。这个世界上能够操纵时间的只剩下黑龙族的那只蠢货,联想到阿德莱德前一段时间兴高采烈地写信过来说它的魔法似乎有了进步……
算了,找麻烦的事情稍后再说。
面前的孩子流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他略略后退,伸出一只手臂挡在身前,但那不仅是因为茫然和警惕,更像是因为塔尔的这句话起的应激反应。他的手差一点就能碰到胸前的十字架了,但某些更加可信而隐秘的猜测却阻止了小埃德温的动作,
一瞬间,紧张兮兮的防御就像是一场幻觉,埃德温尽量让自己从发丝到脚底都显得无害,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当然,”
但是他毕竟没有修炼到未来的不动声色,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我想回去,因为我毫无保留地信仰着光明神,愿意将生命奉献给教会的事业。请不必再怀疑我的忠诚了,假如这一切也是教区主教为了考察我的信仰……我除了教廷还能回到哪里去呢?”
这不是第一次。
这不是第一次教区主教因为他肮脏的血统刻意设置障碍,试图考验他是否忠诚,以至于七岁的孩子说到最后都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一种接近疲惫的滑稽。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开始有点后悔,因为那听起来不够心甘情愿——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无论他怎么声辩,也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一个混血能变好。
他等待面前叫出他名字的陌生人为他的回答评分,宣判他的命运,然后他回到修道院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去。
然而塔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朝着小埃德温伸出手去,
“我的意思是,”
对方微微前倾,鸦羽般漆黑的头发垂落,让埃德温联想到书本里提到的来自东方的绸缎。红色眼睛的陌生人认真地看着他,
“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家呢,埃德温?”
B.
这是一间无名的小酒馆——有些地方就不适合拥有名字,仿佛名字会妨碍它的自由那样。经常关顾这里的客人管它叫“那个老地方”,在这里进行金钱或者人命交易的来访者则习惯于称呼它的昵称“双桅船”,因为一进门就能看到一整张贴在墙上的印有骷髅头的船帆。
酒馆里烟雾缭绕,隔着几米远就看不清那个坐在你对面的人,这让在这里喝酒的客人十分满意,包括刚刚从一群教廷的鹰犬中成功溜掉的年轻恶魔。
塔尔用一杯新鲜的蜂蜜酒来庆祝自己的战果。
他舔了舔沾在唇边的酒液,金黄的酒液凝固成闪闪发光的糖粒。和一群酒鬼或者心怀鬼胎者坐在一起喝酒时最适合思考事情,恶魔弯曲手指轻轻地敲着木桌版,漫无目的地任由想象驰骋,从传说中的精灵母树到他前一段时间刚刚造访的巨龙山脊,再到教廷无处不在的追击,他必须不断思考新的脱身的法子。
对于教廷来说塔尔是一个猜不透的麻烦。
在这个世道上,作为一个名字高居教廷内部通缉令榜首的恶魔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猜不透的形象,用过的计谋必须隔很久才有机会再用,他必须足够谨慎,足够狡猾,足够聪明,最重要的是,远离所有的危险人物。
酒馆门前悬挂的船铃忽然叮叮哐哐地响了起来。
这种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抬起眼睛,而是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恶魔将斗篷拉紧,遮住他那双引人注目的石榴红眼睛。随后他才从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他的目光和无数道其他客人狐疑而警惕的目光一起,投射到来访酒馆的陌生人身上。
船铃只会在麻烦的人物到来时响起,喧闹声忽然戛然而止,只剩下醉鬼偶尔发出的一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有些人的手已经覆盖上了武器。
客人看上去和酒馆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危险正在于此。来客身穿深黑色的长袍,长袍上精简地装饰着银白色的花边,无论识货与否,都能看出制作这件衣服的材料有多么珍惜昂贵。他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靴子,走路却并不发出太大的声响。他的双手似乎随时准备好发出致命的一击。
最为重要的,是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灰色仅仅是一层用于掩饰的迷雾,任何人都能预感到雾气之下潜藏着巨大的威胁。
他完全不属于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酒馆,他的实力绝对可怕得惊人,恐怕酒馆中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既傲慢又神秘。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塔尔借助着其他人目光的掩护,也在无声地观察着他。恶魔很快松了一口气,对方不是光明教廷的人,他对光明教廷的掌权者都有一定的了解和把握,所以确定从来没有这号人物。何况他身上的气质也与光明大相径庭。那么,这个不速之客对他应该没有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