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309)
“有人吗?”方先生谨慎地靠近最近的那个开口,隐约看见里面黑洞洞的,味道刺鼻,除此之外,竟是一片寂静,静悄悄地没有人气。他犹豫片刻,再次开口:
“我不是陛下的人,而是应人之托,专门进来找人的。在靠外一点的牢房,人都乱起来了。若是这里有人,还请回应一二,或许我有把你们放出来的机会。”
仍旧无人回应。
方先生皱着眉头,忽然折返两步,用手指头掖了掖箭筒,果然看见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不仅是箭筒,就连那个仿佛是做出来欣赏痛苦的座椅也一样。
此处距离上一次被使用,时间差的虽然不算太多,但也确实有些时日。
难道是人都被转移走了?
但看面前这个“牢笼”,似乎是被完整地一体浇筑而成,恐怕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被预留出来的可能性。想到这里,方先生心念一转,又轻声说:
“我说的是真话。你们有人知道楚怀存或者季瑛么?”
这句话好像起到了点作用,这座密不透风的堡垒中,仿佛出现了一点极为微弱的声音。或许是错觉,或许与风声无异,但这样深的地底,是不可能有风吹过的。
方先生继续说:“我是楚相的人……你们的疑虑是对的,但我也可以痛骂几句皇帝老儿,假如这样能够换来一点信任。我知道十几年前发生的某件事让你们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猜测这和当今陛下上位不正有关,但实在没有弄清其中关窍。”
声音仿佛又大了些。
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真的有活人,这才比较让人意外。
“你们是蔺家的人吗?”
方先生说,“是的话,请敲一下我们之间的墙壁。”
他耐心地等了又等,几乎连空气都凝固住了,这才像是无中生有般,传来了轻微如幻觉的响声。
第二个问题:“从我这边有任何能够打开牢笼救出你们的方法吗?”
这个问题得到了连续两次的敲击声。
这也就是无计可施的意思。方先生方才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巨大而令人望而生畏的牢笼应该还有其他的出口。至少,里面的味道虽然刺鼻,但没有特别浓烈的尸臭味。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不是很好,但里面的人恐怕死伤参半,这是个事实。
方先生还没有问出第三个问题,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你想知道的答案……是诏书。”
“什么诏书?”方先生俯下身,仔细地听着,对方却不说话了。
半响,又听到了一声叹气,“你找错人了,这里的人虽然算是蔺家人,但却不是陛下真正看重的那批人。我们不过是被殃及池鱼关在这里,有些气节的,早就自尽了。现在留下的,只是苟延残喘。如今十不存一,不过用来满足那位陛下的施虐欲与控制欲罢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
“上次陛下来杀人,杀了小十五。从那时到现在,疯的人又多了一个,最后也一头撞死了。这里只有两三个疯子还活着,但他们都不愿意说话。只有我还开口。我说,这都是因为那封诏书——”
“我该怎么救你们?”
“诏书哪是我们这些人能知道的事情。”
和他对话的这个声音也渐渐染上痴狂,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写着当今陛下谋朝篡位,或者他最后对先帝下毒,这样皇位就不是他坐了。有这样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最后白白地被抓起来。但还要感谢家主,若非老爷说先帝遗诏还被他藏在外边,不知下落,陛下早就把我们通通都杀了,”
“……那你们其他人都在哪里?”
又是文不对题的答案:“……季瑛是那个大奸臣,和我们提他做什么。蔺家没有那样媚主求荣的人,他求着陛下当走狗,我们凭什么要为他送命,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大公子,你有没有见过我们家大公子,那可真是神仙人物,令人见之忘俗,见之忘俗啊。”
方先生心知这个人的逻辑已经完全错乱了。
但他并不觉得烦闷,只觉得悲哀。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图景。这图景并不是求神拜佛的虚机,而是缓缓铺开的一张京城地形图。
他一点点将自己在地下走过的路勾勒出来,以此在地上找到相应的地点。
这一思考以最后落在宫室中的一个小墨点作终。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此行的时间已经快要走向尽头,这也算是冒险了。但从这边救不出这些蔺家的旧人,至少这次不行,或许应该试试能不能用火药炸开。但关键的线索应该就在这个穿透头顶薄薄泥土的这一古怪牢笼的其他部分之中。
还有季瑛和长公子……这个信息量对方先生来说也有点大。
“我会再来的。”
方先生对着面前黑洞洞的开口作了一揖,随后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抽身而去。
*
在秦桑芷到来之前,楚怀存对宴会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酒已经匆匆喝了一轮,楚相问过管事轿子行到哪里,还没有消息,便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端王此时正挂着一副友好的模样和人攀谈,在场的人大多和楚相有些关系,应对得也算是滴水不漏;太子偏要比他的谈笑声更大,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反而是七殿下说风吹了头疼,想到室内坐一坐。
虽然端王殿下对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印象,但也有些警惕。他对季瑛使了个眼色,恰好季大人留在场上,气氛总是有几分僵硬,连身边也是空的。这样的氛围不适合端王扮演一个温文儒雅、慧眼识人的有识之士。
季瑛略微等了几分钟,便紧随其后离了席,照着端王的意思去监视七皇子。
赴宴的人都集中在相府的花园,离了那块地方,路上便只能见到匆匆而行的侍人,有些院宇前还会有侍从看守。七殿下离开时,相府自有人上前,为他引路到前厅,以防他走迷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季瑛跟着引路的侍人走,却并不是会客厅的方向。
若是换了一个人,大概不会在饮过毒茶不久后还面色不变地品茶。楚怀存刚用滚烫的沸水烫出茶叶带着清苦的微香,便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桃花早就落了,但花瓣落在地上,已经白到透明,仍旧铺了一层,否则他的脚步怎么会那么小心翼翼?
茶水翠绿澄澈。
倒映着楚相的眼睛。仿佛冰雪在一瞬间化开,楚怀存的神情缓和下来,甚至不用回头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还没等季瑛开口,他就先交待了一句。
“茶是为了等你来沏的,”楚怀存轻声说,“我没和他喝茶。”
季瑛的脚步停住了。他抿着嘴唇,想说自己其实只是戏言,也没有小心眼到楚怀存和什么人喝茶都要管。但他再一次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在他坦白自己身份后,这是他第一次和楚怀存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见面。
来的时候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倒不如说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麻烦临头再开始考虑,着实来不及了。
季瑛尽量温和地笑了一下,殊不知这副温柔的笑意,配合上他一身阴郁的气质,更让人不寒而栗。他拂动衣袖的动作有些刻意,又忽然觉得自己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浓了些,发丝也总是垂落下来在眼前打出阴影。
“没事,怀存,”他停顿了好一会,仿佛在斟酌字句,“劳烦你等我,这确实是我喜欢的茶叶,我想是今年春天摘的新茶。《甘露集》里记载过:茶者,嘉木兮……”
季瑛说到一半,便看见楚怀存眼中带着一点明亮的笑意望向他。他停顿了一下,本想借此机会换个气,顺便想想之后再说些什么,结果一中断更是说不下去。
楚怀存顺便拉他坐下,还在艰难代入自己的季瑛被对方在掌心勾了勾,更是把方才的一点灵感给忘了干净,连心底暗含的惶恐一瞬间也仿佛轻了许多。
“我……算了,反正我现在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