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69)
“干我们这行的人,总得做到这个。”
季瑛笑了笑,“连监视窃听都分不清人,指不定哪天就进了谁的套。只是梁公子难道不知道楚相和我将要‘争斗’于此么?非要挑现在于这条路上哭出声来,指不定有些什么心思。”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像是飞快地恢复了,此时又流露出平时那股狠戾的劲头,似乎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做些符合他身份的坏事。
“我看他倒不坏。”
楚怀存评价道:“季大人大概没来得及听见,这位梁公子的诗写的不赖。”
“楚相就是照着诗写的好不好来评价人的么?”
季瑛低声说,“真可惜,我可不会写诗。”
方才被楚怀存派遣出去的暗卫终于又回来禀报。这一次,他的神色利落了许多,显然是得知了什么确凿的结果。他忽视掉站在楚怀存身边的季瑛,主上身边站着什么样的人,当然轮不到他们来评判。只是,接下来的选择——
暗卫恭敬道:
“梁公子说,他想要单独求见楚相。”
第132章 乌夜啼
梁客春显然早有准备, 堵在这条路上掉下的眼泪未必全是假的,想要和楚相单独交谈却实在千真万确。只可惜楚怀存并不是独自出行,他身边还跟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季瑛,正虎视眈眈地窥探着情报, 企图分一杯羹。
不得已之下, 他宁愿冒着得罪季瑛的打算, 也要请楚相说话。
这可真是勇气可嘉。
楚怀存想, 就是不知道那人愿不愿意放人。
身边的人握住自己的手僵硬了一瞬。季瑛下意识又扯了扯唇角,做出个笑模样。但他的笑却只是轻飘飘地浮在脸上。他终究对自己和楚怀存之间的关系做了一个明确的判断,于是慢慢地松开手指,嘴里还不忘说着威胁的话:
“梁客春是吗?楚相帮我告诉他, 我记住他这个人了。”
季瑛向来睚眦必报,容人之度极其有限。楚怀存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手指上尚且残留着被紧紧缠住的触感,他轻声说,不带什么情绪:“好。但你也知道, 他相当于投入我的麾下——”
“不是还没吗?”季瑛咄咄逼人,“不能动?”
楚怀存停顿了一下, 决定还是不能惯着他这种满口胡言的坏毛病。他神智尚清醒,季瑛当然没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还不足以让他放弃阵营和大局的概念。他们只是私交近了些,更近一步的关系却没个准数。在这样的关键问题上,楚相不会退让哪怕一步。
“季大人, ”楚怀存不容置疑地说,声音清冷如剑鸣,“慎言。”
他一身白衣如雪,端的是世外谪仙一般。身后的暗卫噤若寒蝉, 楚相不是靠宽宥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他手中的剑斩杀过外敌的头颅,也处决过身边的叛徒。这样的人,能允许那个声名狼藉的朝廷走狗牵着他的手一路走来,已经令人不可思议。
以楚相的脾气,当着他的面说要动他的人,这大概……
即使暗卫全身心忠诚于主上,他也忍不住因为季瑛冒犯的言论被冷汗浸湿后背。
季瑛却并不意外。若楚怀存不这样反应,他反而要怀疑今晚这个纵容得有点过分的楚相被谁夺舍了。只是,这样的态度终究让他清醒了些。
青鱼湖的月光很好,人也很好。
但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再和楚怀存走下去,有这样的契机倒也不赖。季瑛微微垂下眼睛,躲开楚怀存锋利的目光,低声说:“不能动就算了,我也不至于没气量到非要和一个举子作对。楚相,后会有期。”
他变卦得很快,不从一而终,非君子也。不过他先前宣誓会对梁客春动手,显然比他说这句话更让人相信些。归根结底,没什么人会听信一个小人多变的谗言,坏事的言论总比好事来的震耳欲聋。
没什么人——楚怀存是这样想的,不过他恐怕自己成了“什么人”中的一员。
“后会有期。”他说,看见季瑛的背影停了停。
他总会弄明白季瑛这个人的。
*
楚怀存见到梁客春时,他正在焦急地从青石的这头踱步到那头,脸上倒还挂着泪痕,仿佛真哭过一场,神情却带着紧张和惶恐。直到听到脚步声,他才定了定心,转过身向楚怀存行礼。
他方才差点成为了朝中头号奸佞的眼中钉,他或许不知道,也可能心知肚明。
“楚相,”他恭敬道,“贸然请见,情非得已,我实在……”
等到真见到楚怀存,他的话又卡壳了。楚怀存一身上好的料子,绸缎白得像是裁下了一截梨花,暗色的底纹不知是多少绣工熬着眼睛的成果。在这样的人物面前,被他用冰雪般清冷的眼神一望,很容易让人觉得自惭形秽,哑口无言。
“梁公子,”楚怀存的态度却反而温和了些,“莫要紧张。”
他这样的态度不是出于对梁客春的特别对待,也不是一时兴起。按照历朝历代的规范,像是楚怀存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掌朝政的权臣,对清流总是愈加提防。但楚相却对这些文邹邹的书生有着格外的宽容。
但梁客春反而更加紧张。楚相以礼相待,本来能成一段佳话。
梁举子向左望了望,是连着天空的青色湖水,往右边望了望,是高挂空中的一轮银色月亮。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他最后向自己望了望,明白自己满腔心事,不敢言说。
他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弯了弯膝盖,忽然听见了“扑通”一声。
原来是他已经跪在了楚怀存身前。
楚相面不改色,打量着这个显然有难言之隐,又畏畏缩缩不敢直言的文士。他神色淡漠,落在人眼里,又是另一种味道。
梁客春用仅存的理智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跪了,也不差这么一遭。他抬起眼睛望向楚怀存的脸,又顺着他的影子看向了背后的青鱼湖,忽然觉得无限心酸涌上心头,接下来的话语无比顺畅,连着呜咽一同流淌而出:
“我不敢撒谎,”他呛了一下,咳嗽着说,“我知道楚相在查当年的事。当年蔺家一夕之间覆灭的原因,恰好我知道些什么。我必须……我必须对楚相说出来。”
楚相的瞳孔微缩,眼眸如电般望向梁客春的眼睛。
对方见他神色一变,终于放下心来。梁客春心知事到如今,他隐藏在心中的疑问终于能够变成活脱脱的语言重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心中发酸,又觉得自己的骨头仍旧是硬的,不该跪的那么利索。他摸索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眼睛却茫然地凝成一点,望向眼前的青鱼湖。
楚怀存见他脸上泪痕交错,停顿了一瞬,便伸出手来扶他。
然而这像是戳破了梁客春的理智,他忽然悲从心来,睁眼转向那只来搀扶他的手,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最终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哭嚎。
他不仅没有扶着楚怀存的手站起来,反而跪的更加端正,只不过不是朝着楚怀存,而是朝着眼前的青鱼湖。
他哭得止不住,对着眼前的湖水:
“老师啊老师,”他说,“我终于敢来这里见你了,已经过了十年,九泉之下,我也得有个交待呀。楚相,你看眼前的湖水,昔日的京城名儒、太史官魏珙的尸骨,恐怕已经化作了青鱼的腹中之食!”
*
听着梁客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这么一番话,楚怀存总算摸索出了其中的线索。
这位梁客春虽然参加这一次的春闱,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京赶考。和一众少年得志的才子相比,他年纪稍大了些,也更加沉默寡言。尤其是说到师承,各人有各人的门道,他却偏偏不得其门,只靠自己的才华赚得了一点可怜的地位。
但往前追溯十余年,他曾经是京城大儒魏珙的学生。
说是学生也不太妥当,那时候顶多算的上是学堂里的门徒。只是梁客春这里有这样一层缘由,他素来家贫,虽然从小歆慕诗书,但本来没有资格追求这样的理想。只因魏珙当年乐善好施,每隔一段时间都挑选几个没钱读书的穷学生资助,这才让梁客春有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