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06)
“啊,”伊西多似乎因为体力不支喘息了一下,又像是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你们的程序有个漏洞,虽然是因为高层死亡产生的漏洞,但是没有及时弥补也是会出问题的。”
“是老师你做的吗?”
约翰连敬称都不用了。
“嗯。”伊西多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冰冷了一分,他抬起手,“这扇门就是为了防御它而创造出来的,你们自己应该清楚有多么不可能强行破坏。”
“只是需要时间。”
“是啊,”伊西多说,“那就祝你们还有时间。”
约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站在伊西多身边,俯瞰着昔日的老师。此时此刻,他的情况糟糕得要命,继续放任下去将会夺走他的性命。但他审视着这个浑身是血的人,竟不知道是否要紧接着杀死他,抑或是救下他的性命。
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走远了几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也痛的厉害。今天的一切都是无功而返,毕竟是研究所筹划已久的计划,闹到这样的境地,所有人都难逃其咎,只有最大的始作俑者仍旧睁着翠绿色的眼睛无声地微笑着。
他要死了,然而还是那样笑着。
约翰难得感受到无力,他仍旧想要救下伊西多,但在现在这个场合,做这种事情似乎格外荒谬。他的属下已经取走了翠鸟的枪和西洋剑,现在他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他让人去通知研究所的高层,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伊西多就像是有点冷般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己,他背对着钛白色的安全门,门的背后则是他自始自终想要保护的珍宝。现在它是否已经差不多陷入了沉睡呢?他这样想着,只觉得愉快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让他忍不住微笑。
机械的大门紧紧闭着,内部的世界就像和所有的骚动都没有关系。
他仿佛被抛弃一样倒在原地,约翰在几米远的地方,眉头紧锁,等待着研究所的指令。一个他尚且不知道,但伊西多早就有所预料的指令,就是这个指令——
有人走到约翰面前,是那个无时不刻都带着雨伞的男人。他开口说:
“高层那边对计划走向这样的结果感到很意外,不过,责任并不完全在你们。我带来了高层如何处理‘翠鸟’的指令,高层还说,无论如何,要您必须服从命令。”
“嗯。”约翰回头看了一眼伊西多,他也听得到。
“就是……”
传达消息的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诞离奇,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样。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摩擦声。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往背后的金属门望去,就算是反应再快的人,也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一只狰狞而巨大的触手硬生生地将伊西多靠着的金属门掰开,而另一只细一点的触手则缠住了人类的脚踝,迅捷地将伤痕累累的人类拖了进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约翰下意识往金属门冲去,然而腕足飞快地松开,被拉住的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重新归位,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阵足以让地面震动的力量,约翰的手也硬生生悬在半空中。
留在原地的只是一滩血迹。
*
阿斯塔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就像要把自己撕碎的情绪。
它打碎了已经转化到一半的茧,那些硬化了的腕足断裂在海水中,而它已经无暇顾及。这片海域现在出乎意料地安静,只剩下因为爆炸毁掉的破破烂烂的残骸,破裂般的天空,人类的血迹斑斑驳驳地出现在沙滩上,海水仍旧安静地冲刷着一切。
钛白色的金属门死死地封着,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越过这条防线。
强行终止休眠所带来的疲惫一阵又一阵地席卷而来,身上的伤口重新开始疼痛,但阿斯塔简直毫无所觉,它踩在沙滩上,维持不了完整的人形,几乎是被触手拖着走,站在了门的这一头。
它听见了伊西多的呼吸声。
沉重的,夹杂着血腥味的呼吸声,就像是血呛进了人类的喉咙,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听起来却很高兴。伊西多不知道它就站在门的这一头,伸手贴着门,他们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这么接近。
就像是在资料室的书架两头,彼此见不到对方,而且永远见不到对方。
只有愤怒才能概括怪物的心情,它第一次感到如此生气,在它被困在那枚为了保护它而束缚它的茧里时,在看见伊西多却无法和他交谈时,在意识到人类明明已经受了重伤却固执地一步步紧逼时,在门关闭的那一刹那。
他怎么还能笑出来?
阿斯塔想,它简直恨不得用腕足把人类紧紧地掐住,用几乎要把他扯碎的力道,反正他已经不爱惜自己到这种地步,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
它宁愿将他钉在某个地方,这样他就不能再和一个疯子一样到处乱跑,自欺欺人地保护它。
他甚至还写了遗书。
那叫什么遗书?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奉献。要是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他呢,那句“请你忘记”,人类认为自己还需要他的提醒吗?要是伊西多死了,自己立刻就要把他忘记,它独自活了这么多年,七年只是它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阿斯塔只觉得不理智的火焰在它的心脏中熊熊燃烧,它同样虚弱地被自己操控的腕足托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扇门,就好像能透过门看到什么东西那样。但它确实地听到了那些对话。
他凭什么想到了一切?
他凭什么提前做过了准备?
他凭什么在这个时候仍旧笑着?
就像是跳跃的火星最终连汇成一片火海,阿斯塔就是这样打破了困住它的茧,同样也是这样拉开了这扇不可能打开的门。门外究竟有什么,怪物已经无暇顾及,它只是死死地盯着伊西多,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终于变得仓惶而惊诧的眼睛。
——他也是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在它眼里是什么样的。
它颇有点报复意味地想,在一瞬间把人拉了进来。
这次的腕足一点也不温柔地缠住了伊西多的脚踝,粗糙而尖锐的触手牢牢地将人类束缚住,在他的皮肤上磨出红肿的血痕。不过他已经这副样子了,多一点血痕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他就这样被直接拖拽到了阿斯塔面前,好在海滩上的沙子质地细腻,没有再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伊西多还是因为疼痛而咬住发白的嘴唇。
他现在属于最高等级的伤患,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仍旧是完好无缺的,被拖拽时伤口又开裂了,沿途留下蜿蜒的鲜血。
阿斯塔站在他面前,不如说被一大堆触手簇拥着立在他的面前。
它对眼前的人生气得要命,但伊西多只是睁着眼睛懵然而不安地盯着它看,仿佛还在梦境之中,根本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虚幻。他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种渴望,仿佛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忽然间看见了绿洲,明知道大概率是幻觉,但仍旧不顾一切地将希望全部押上。
他不说话。
它也不说,但那是因为生气。
生气也就算了,偏偏现在无法对眼前的人做任何事情,他就像是一个只能被小心翼翼捧起的破布娃娃,一旦用力就会分崩离析。阿斯塔只能换上柔软的触手,谨慎妥帖地挑开他和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服,同时避免又苦又咸的海水进一步触及他。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海水冲刷沙滩时发出的沙沙声。
人类忽然小小声地问了一句:
“阿斯塔?”
就好像过了这么久仍旧不确定真的是它一样。阿斯塔用细小的触手将伤口中的子弹清理出来,乍一听到伊西多开口,情绪不稳,力度也微微一偏,就听见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就连喘息也明显压着声音,仿佛在害怕一旦大声,眼前的幻境就会烟消云散般。
“不许说话。”
怪物极力控制住自己话语中的情绪,听起来冷漠又僵硬,比面对陌生人的态度还要差得多。伊西多果然乖乖闭上了嘴,只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它,直到干涩的眼泪溢满了眼眶也坚持着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