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 上(220)
约翰抑制住向后移动的冲动,下意识反驳,随后却无话可说。
阿斯塔面无表情地说,它可没有忘记自己用腕足把伊西多拖进来时,对方是个什么破破烂烂的样子。
他身上的子弹和流下的血,并不是任何怪物造成的,血甚至染红了一小片沙滩。那时候约翰的手中造成一切的凶器,和他此时举着瞄准自己的一模一样。
虽然伊西多并不在意,但阿斯塔觉得他还是应该付出一点代价。
“你的老师……伊西多,”
怪物微微俯下身,又向前了一步。它身上恐怖的威慑感一瞬间达到了高峰,越来越多的触手从黑影中蔓延而出:
“不过是个愚蠢又轻信的人类,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错误的,选择信任对象的眼光也傻得可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失败的存在。”
它在心里默默对伊西多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没有权力这么说,”
黑鹰果然因为这些话攥紧了拳心,他的指尖颤抖着,再次瞄准了阿斯塔的头颅。
“我不是很了解人类,所以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阿斯塔反而勾起嘴角,
“我只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了,这样就受不了吗?喂,约翰,不要急着反驳,他既不被我所信任,也不被你所信任,他的所有决定在我这样一个怪物眼里毫无意义,但对你来说也是一样吧,现在的结果只不过佐证了你的判断,这难道不好吗?”
因为信任着怪物,所以站到了所有人对立面的人类。
怪物是残暴的、变化无常的,必然会危害到人类的生存,即使表面温和无害,最终也会展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这就是约翰所经受的来自研究所的理念。
约翰张了张嘴,却发现在短暂的冷静过后,反驳的话语梗塞在喉中。
他是如此迫切、如此痛苦地想要争论,心脏在胸膛中怦怦直跳,仿佛要穿透皮肉把自己刨析在人前,但言语就像是浸泡在毒液中的利刃,在说出去的同时也朝自己扎去。
这样的感觉,并不仅仅发生过一次。在七年前的审判现场,他的声音也曾被如此封缄。
说出来,即使他已经死了。
就当为了你自己,试着去相信。
“他不是这样的人。”
约翰惊讶地发现,在自己脑海中回荡的居然是怪物在西点店里对他说的那些话,但他很快来不及想明白这一点,因为言语像是洪流般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
“老师是个强大的人,即使在重伤状态下仍旧能以惊人的状态反击;他的判断从来就没有失误过;只要能达成相应的目的,他都能狠得下心,在崩溃的本能下还能控制住自己,硬生生剥离了所有力量;他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越说越顺畅,阿斯塔觉得有点好笑,眼前的人不再是被立场桎梏的特殊武装队长,研究所创造出的第二批人形武器,而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自己偶像优点的小男孩,愤怒地反驳着别人往他身上泼的脏水。
“即使是这一次?”
“就算是这一次,我也必须相信他,他用死亡换来的选择一定有意义。”
“够了,”
阿斯塔说,“我知道。”
就仿佛话语重新给了他力量,黑鹰的双手不再颤抖,他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和不甘逐渐平息,悲怆却随之席卷,让他只管不顾不休地反驳对面的怪物所说的话。
就像是重新得到了那场审判的发言机会一样,他想要改变。尽管这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怪物也不可能被他说服——
等等,它刚刚是不是说了“我知道”?
黑色眼眸的怪物又对他笑了一下,在它的身后,触手无声地蠕动着,约翰立刻警觉起来。但是,事情并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发展,那些狰狞的触手缓慢地被怪物向下压的手势引导,重新爬回了阴影之中。
电梯间看起来不再那么险象丛生。
阿斯塔好像也变回了普通研究员阿斯塔先生,对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在它的手背上,最后一根触手的尾端又圆又软,而且倏忽就被它收进了袖子。
“什么——”
约翰困惑而无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发现自己一点也理解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看起来是一个开枪的良好时机。但是,怪物此时诡异的态度让他无法下定决心。从十年前“翠鸟”传授他狩猎技巧时开始,他就知道绝不能被怪异的表象迷惑。
“我知道伊西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类,”
阿斯塔现在的态度真的很像在闲聊,那双像是深得照不进任何东西的眼睛也隐约倒映出明亮的颜色,黑鹰必须警告自己一千遍不要被蛊惑,
“我当然知道他有多好,对选择的事物有多坚定,在最艰难的条件下能做出最好的计划。而且他是对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对我也有超越一切的意义。请明白,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他受到伤害。”
伊西多是对的。
他的信任没有错,他用死亡所换来的结果有意义,而意义现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伊西多直到最后做的决定是保护α,如果要相信这个人类,就意味着……
——他应该像信任伊西多那样信任他所选择的怪物。
约翰的瞳孔微微收紧。
“你选择相信他的决定吗,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怪物向前走了一步,近到约翰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卸下了所有的防御。它没有一点迷茫地看着迷茫的他,就像是茫茫大海中屹立着的黑色灯塔,指引着正确的方向,绝不会倒下。
重新把触手调动出来需要时间。
这是攻击它的最好时机。
然而,在奇异的氛围和阿斯塔闪烁的黑色眼眸前,他仿佛魔怔了一般缓慢地放下了枪。
“很好,约翰,”
阿斯塔的声音中透着难以形容的满意与温和,它朝人类伸出手。这是一个残酷的、可怕的、足以凌驾于所有人类和怪物之上的存在,寒意飞快地漫上黑鹰的后背,他几乎在那一瞬间预见了自己的心脏被触手刺穿的画面。
怪物摊开手,手心里躺着的是绿色的包装纸。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想来一粒薄荷糖吗?”
*
阿斯塔走出电梯的前一秒,可怜的特殊武装队长还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它。
——虽然它确实是。
电梯开门的一刹那,他们就暴露在了无数目光之下。无数武器指着最中央的怪物,而约翰抿了抿嘴唇,强行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仍旧冷肃,虽然这个动作让他的嘴里重新泛起薄荷糖冰冰凉凉的甜味。
他手中拿着武器,毫发无伤,枪支始终谨慎地对准了怪物的脑袋。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情况看起来就像是黑鹰队长说的那样可控,SSS级怪物并没有展露出强烈的恶意和攻击性,反而在谈判之后自愿重新回到收容房间中。
除了几个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监控观察员外,没有造成其他的伤亡。
约翰飞快地比了几个手势,示意在场的人进展良好,并且要求他们暂时先撤离。而特殊武装的队员展现了他们对队长指令一丝不苟的执行力量,在场的人有序退场,前方的道路被清空,怪物向前迈动脚步,手上虚虚地缠绕着一副手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镣铐无法锁住怪物,不过黑鹰还是脸色复杂地给它戴了一副。
“……至少能说明态度。”
阿斯塔用触手缠住镣铐时就不小心把它掰断了,仔细观察会发现,铐住它的关键部位仅仅是被一截细细的腕足连接在了一起。
没有人能够观察到这个地步,场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怪物,会意识到那双深色的眼眸仿佛将自己拽向意识的深渊,最后只好仓促地移开目光。
约翰最开始还担心阿斯塔认不认得路,后来他发现怪物对这里的构造简直比他还熟悉。
“你怎么……”
他颇有些挫败,叹了一口气,“你一定自己出来了很多次。天哪,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