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83)
顿了顿,他的眼神悠长了一瞬,错开视线,似乎哽着喉结说:“反正你这么虚弱,肯定也过不去。”
“此事之后,我救你的一条命,勾销。”
沈白心脏的跳动平息下来。
他紧紧盯着老史尔。
酒馆中,哪怕是干着最脏活的雇佣兵们,也对“军团”这两个字充满无限期翼。
他偶尔出门采购时,能从各大街区贴满的广告与涂鸦中知晓“军团”的威名。
虫族的军团选拔,对于下城区、乃至上城区的人来说,是一场此生一次的争锋。
成者崛起,获取通往一切美好绚烂的通行证,败者蜷缩于破烂的贫民窟。
这个世界都在期待通过虫族军团的选拔,哪怕只成为一个初级兵。
与军团攀上关系的一切东西都昂贵的要命。
好比现在——“顶替”这件事,甚至可以抵过一条命、一次救命之恩。
即便沈白才被刚刚说过“不可能通过选拔”,但是……
沈白垂下眼,背部却毫不自知地挺直着,宛如被木板定住了。
这孩子从来不会在受到威胁时弯下脊梁,似乎时一个天生的战士。
老史尔沉默地想,像极寒之地的冰雪。
冰冷、柔软。
然而,却能在瞬息之间凝结为薄薄冰片,带着精神力刺穿□□,尖锐到令人害怕。
老史尔看向沈白,浑浊的眼球中带着说不清的、微不可见的、他自己都觉得讽刺的愧疚。
第三城区没有任何庇佑的孩子,长得漂亮,有自己的特点,孱弱。
他唯一不死、不,这么特别的孩子不会那么容易死;他唯一有尊严的死去的机会,就是加入军团。
他终结了一个孩子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为了他自己的孩子。
老史尔捏紧雪茄,再一次压低声音,平静地威胁:“做不做?”
沈白依然垂着眼睛,仿佛被吓到了。
实际上,他的心脏嗡鸣着,突突直跳的刺痛感在脑袋中乱窜,烧灼出火焰的怒气正在逼迫大脑做出反应。
有那么一个瞬息,沈白思考过:倘若他现在折回去告诉雇佣兵们他想要杀了老史尔,雇佣兵们动手的几率是多大。
但最终他却因为那些乱撞的刺痛而带来的隐约预感沉默下来。
它们集合起来,横冲直撞地寻找出路,仿佛要将某个看不见的透明膜撞得粉碎,被白膜裹的严严实实的记忆碎片窸窸窣窣往外冒。
沈白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喉结却悄悄滚动了一下。
……他会得到他的记忆吗?
那层白膜挣扎着坚持了些许,沈白的大脑仿佛被开了一道口子,下一刻,他的眼前一片空白,大片大片的记忆仿佛胶卷一般在他心中疯狂翻涌。
老史尔眼中的沈白仿佛崩溃一般垂下头,唇角抿的死紧,双拳抵在自己腿上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涌出一些带着对自己伪善的嘲讽的愧疚。
事实上沈白奇异一般放松了。
骤然松弛的精神将他拖到云端,冥冥之中的喷涌而出的记忆将他包裹起来。
他想起自己被本体分出后温柔地捏了捏才让他踏入小世界,想起自己被本体嘱托过的事情。
以及想起了——他的实力实际上很强很强这件事。
这个时空能被他轻松进入——哪怕代价是暂时失去记忆。
但这也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在本世界当属顶尖。
沈白的瞳孔微微放大,无声无息地瞥了一眼老史尔。
他的指尖稍微颤动了一下,最终又放下了。
他还需要寻找本体所需求的能源,“军团”是这个世界实际意义上的皇帝,他必须去。
无论是借助“军团”的资源与权力寻找能源,还是能源就很可能被军团收藏利用。
……对于老史尔该怎么处理,他可以往后放。
稍倾过后,他听见小孩无比平静的声音:“做。”
沈白慢慢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老史尔冷漠的脸。
“从此之后,我们一笔勾销。”
沈白一字一顿地说。
他站起来,走出房门,关上。
黑暗将他身后淹没,也将他身前淹没。
老史尔没有为他的提前离开生气。
他瞧了瞧少见不句话都不说的儿子,心中长叹。
“那孩子的天永远不会亮起来了。”
他又剪了一根雪茄,模糊地说。
第65章 无尽雪境(二)
绞着佩剑的青年人站在酒馆门口。他的神色玩味而冷淡, 视线晃来晃去,铺满石子的街道浸着污水,远处袅袅而起的工业黑烟将天空吞没。
稍倾片刻, 他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滑向那副他刻意忽略的巨幅征兵宣传图上。
宣传图册上背对着他的军装男人提着长长的佩剑, 站在寒冰戾雪当中, 微微侧头,风雪斜斜打下, 落到他半长及腰的黑发上, 唇角似有似无地微笑。
他就这么毫无防御地站在这, 甚至敢于在镜头前暴露背部, 但所有路过的人们还是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尽管那只是一副无生命的画。
右上角只有寡寡四个如血般重重落墨的大字:“军团招兵”。
极北之地的那个军团从不需要多余的宣传,他们甚至不屑于在大街小巷铺上宣传单,如同他们生而强大的天赋, 从不试图向下兼容。
上城区打着慈善名义建设在第三区的宣传石柱有十二个,冷淡期只有寡寡几个巨头商业有钱在上面登上广告。
但只需军团扩征的消息一出, 这十二个宣传报纸上便一扫商业模式,上城区殷勤地将所有广告都换成了那名拥有无上威名的军团长。
“……”青年沉默的、怔怔的、敬仰而虔诚的注视了一会, 闭了闭眼,轻声呢喃,“我会去见您的, 请等待我。”
下一秒, 他倏地睁开眼,瞥向左侧。
沈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难得穿着白色衬衫, 静静看着他。
即便换了衣服,也只穿着小短裤,脚上倒是新的小皮鞋。
应该是那群雇佣兵给他买的?
像是上城区的货。
青年随意地想。
军团征兵除了正规途径, 唯一一个通过方法就是所谓的“技术性测试”——上一个通过的人单凭半张设计图便设计出了第七代高机动性制空战斗机。
那群人当真期待着沈白能中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通过技术性测试?
……他们也不会想到,沈白的测试还没开始,就会结束呢?
小孩的唇紧紧抿着,似乎有些紧张和绝望。
废话。青年有点唾弃自己,那可是一辈子就一次的征兵!那可是所有人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征兵!
沈白平静地等待着青年回过神来。
他未曾目视青年,但依然能清楚地用余光观察到青年脸上微不可察的愧疚与自嘲。
沈白用舌头轻轻顶了顶上颚,略显无奈地啧了一声。
这四个月来,他很清楚青年的剑术堪称绝技。
倘若青年当真能一条黑路走到底,毫不心软地放下一枚枚棋子,用层层尸体与不公让自己坐在最后的王座上,那沈白也算是欣赏他。
这种放下了棋子又心软而怜悯迟早因此坏事的狗屎性格到底是谁教出来?
哦,老史尔啊,那没事了。
沈白嘴角一撇,默默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搬起自己的柔弱人设小剧本继续演。